让蔚椋想起了颜师兄斥责他的前夕,语调也是这般,低沉的,不苟言笑的……

然而道侣那团毛茸茸、金灿灿的头顶却在他的眼底弯了下去,那一瞬的动作很快,在蔚椋神识内又似被无限放慢

他看到容子倾微微蹙起的眉头,闭合而轻颤的睫羽,高挺的鼻梁,和轻启的唇瓣。

容子倾双手撑在膝头,以最诚恳的语气道:“我向你正式道歉。”

“上次约会,我对你说不喜欢亲亲,可以一辈子不亲你,不是真的,我是在开玩笑,是在逗你。”

“但我的玩笑超过了你能接受的范围,它就不是一个玩笑,而是恶意中伤,是在践踏你重视的事物,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

容子倾低垂着头颅,也低垂着眸光,视线的正中是蔚椋和他一同用红绳绑住的双手。

蔚椋的手依然紧紧牵着他,连指尖都没有颤抖一下。

不知对他的认错有没有反应,又有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容子倾起初从没想过,他需要对蔚椋认错。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多少是有点要面子的,哪怕平时嘻嘻哈哈,“我错了”、“我的锅”挂在嘴边,也只属于俏皮话。

真正的认错,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每个人都有几两反骨,容子倾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认定了事儿却很难回头,也几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从踏入写作这行,到改写耽美,再到辞掉铁饭碗,拒绝爸妈的相亲安排,彻底被当成同性恋赶出家门……

每一步都是他从前没想过的道路,也每一步都是他从来没后悔过,也不会回头认错的抉择。

只有这次不一样。

蔚椋不是伤害他的那个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左右他的未来。

蔚椋给他构建的道路,永远是基于他的喜好,基于他的意志,而延伸出的愿景。

蔚椋把自己的柔软,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的面前,就不该遭到他的践踏。

哪怕蔚椋的迟钝、蔚椋所在意的东西,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难以理解。

但这绝不是容子倾去糟践一颗真心的理由。

如果要开玩笑,如果要逗弄蔚椋,那只能是他们俩心照不宣的小情趣,而不是像这样把人逼到离家出走的情感霸凌。

容子倾抬头看着蔚椋,视线不闪不避,语气坦荡而真切。

“对不起,两两,我真的,很喜欢和你亲亲。”

他用另一只手也捏上蔚椋的手指,指尖轻轻勾连。

“可以原谅我吗?”

第51章 狗狗无法抵抗嘬嘬嘬,蔚椋无法抵抗啵啵啵!

蔚椋从未想过容子倾会与他道歉, 也从未经历过身边之人向他道歉。

颜师兄如此,闻师兄亦如此。

而若是不相熟者亏欠于他,不论对方如何巧言善辩, 蔚椋都有自己的一杆标尺, 有恩报恩, 有怨报怨,因此也无需他去接受别人的道歉, 更无需他做出谅解。

对于容子倾的突然低头,蔚椋不知所措。

想来澄净的心变得乱糟糟, 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一棱一棱的。

让他想起第一次拿起比自己还高的剑时,他小小的手对着剑柄和剑身丈量半天, 却怎么也做不出正确的拿剑姿势。

那时的他直接后退了一步, 放下双手, 对着剑静静瞧了许久, 在脑内演练了无数遍拿起剑的方式。

下一次出手,他一击中的, 握得稳稳当当。

可容子倾的道歉, 他不论在脑中思考几回,都只得到空白一片的应答。

他毫无头绪。

或者说,他本就不觉得容子倾有错。

所以他不理解容子倾为什么要道歉,又在道歉什么。

容子倾说自己没考虑到他的情绪,说之前的玩笑超过了他的接受范围, 说自己践踏了他重视的事物……

可他本就没有情绪,也没有不接受的东西, 更没有觉得自己重视的事物被践踏。

容子倾是他的道侣,是他道途上最重要的人, 容子倾有权随意地打他、骂他、逗他、中伤他,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

他的情绪很淡,连他自己也无法捉摸,懒得细细计较,对旁人而言,更是不足道哉。

况且这些话,和容子倾后来说的,真的很喜欢亲亲,又有什么关联?

蔚椋是真的不懂。

可不懂归不懂,他的心里却又像是被细细的风荡过一般,泛起了柔软的涟漪,让他很想回应这个认真道歉、认真看着他的容子倾。

他要说点什么。

蔚椋沉着心,想了好半会儿,终于慢慢地道:“容子倾,你无错。”他眸光清亮,“无需道歉,也无需我原谅。”

容子倾轻轻一笑,听蔚椋语速缓慢,说话一字一顿,就知道这小子是在一边斟酌,一边在把脑子里东西往外挤。

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