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三个人,两大一小,像是一家三口。正在绣帕子的女人背对着他,他只看到那个手里抱着一个小女孩的男人,看上去有些些面熟。
“那不是……巡城营三营九队的陶玉银吗?他几时成的亲?连孩子都那么大了?”
霍玿柏吃惊的小声问话,对于霍玿延带他来这里的事就更加搞不懂了。
霍玿延点点头,“陶玉银没有成亲。他手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还有那个正在绣帕子的女人也不是他的妻子,当然他喜欢她,不,应该说他们相互喜欢。不过,她也不是孩子的亲娘。他们虽是假的一家三口,但却比真的还要亲。”
霍玿柏想了想,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看他们?”
“对。就看他们。陶玉银手里的小女孩,其实和景睿是同一天出生的。她叫贞贞,陶贞贞。是陶林林亲手接生的。也是陶林林亲自取的名字。”
霍玿柏还是不太明白他要表达什么,“然后呢?”
霍玿延看向霍玿柏,“二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孩子或许不是个男孩?”
“你开什么玩笑?”霍玿柏愣了愣,脸上的表情不太悦,“三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我又何必拐弯抹角?”
“不是拐弯角,是让你眼见为实!”
霍玿延示意他再看看。当霍玿柏的目光再看过去那“一家三口”时,她看到了正要给孩子擦嘴巴的女人。看到的还是正面。
“是……她是……她不是那个……”
“二哥没有看错!她就是当初的楚儿。”
“可是楚儿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没有死。确切的说是陶林林救了她。之后她就一直住在陶家。后来,陶林林从城里抱回去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婴,就交给她抚养。现在,她是那孩子的亲娘。”
霍玿柏越听越糊涂:“那个女婴就是贞贞吧?可是三弟,这跟我……跟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付琴华生孩子的时候,陶林林和产婆都在身边。那孩子一出生的时候陶林林就抱过她。而且,绝对不是男孩。”
“你说什么?”
霍玿柏怔怔的盯着眼前的兄弟,实难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这一年多以来,他习惯了给一个男孩当爹。可是他的亲弟弟却告诉他,那个男孩不是他的儿子。他的孩子应该是个叫贞贞的女孩儿才对。
“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依付琴华的人品,为了荣华富贵她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她一直以来不就是用肚子来做赌注的吗?当初,用肚子留住了你。只可惜生下的是个女孩子。她太知道母凭子贵的道理,一个女孩又能让她得到多少?所以,她生产之后便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随便找了个男孩就抱到王府去找你。她以为这件事情天知地知只有人不道。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生产的那个夜晚,陶林林就在她的身边,亲眼看到她生下的孩子是个女婴。”
他叹息一声,又说道:“后来,陶林林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陶林林。深怕陶林林会威胁到她现在的好处。竟不惜一切收买杀手要杀掉陶林林。另外,韵茗的事……”
霍玿柏突然闭上眼抱住了头,狠狠的咬紧牙。此刻心里有愤怒有痛苦,也有后悔的惋惜。他以为一切已经过去了,他可以把付琴华养在身边一辈子,只要她不闹他可以不再娶任何人,让她有正室的待遇。
可是,一切并没有过去。付琴华竟然用一个别人的孩子来骗了他,骗了整个王府。
“二哥,事到如今,你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事情已经这样了,王府也认了那个男孩。”
“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又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以前不说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些事。现在告诉你,不是因为付琴华已经离开,也不是为了想让你认回你的亲生女儿。只是单纯的想让你知道,你有一个亲生的女儿活在这个世界上。”
霍玿柏又是一声无言的叹息,他再次认真的去看陶玉银怀里的孩子。小小的人儿正在喊爹爹,声音软软地,轻轻地,带着女孩儿才独有的撒娇语气。
也看得出来陶玉银对孩子很好,也像个做父亲的人。楚儿对孩子也好,从说话的语气,亲昵的称呼,以及疼宠的态度。
她叫贞贞,陶贞贞。已经有爹也有娘了。
他怔怔的看了许久,直到贞贞说要去大舅舅吃饭饭,陶玉银才把她抱走。楚儿也跟着走了。院子恢复安静,就好像在那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儿一样。
可他舍不得走,舍不得那里曾经看到和发生的事儿。
天快黑的时候,霍玿延才把霍玿柏带走。两人重新走向巷子口,霍玿柏一直沉默着,整个人有些呆傻的样子。
“二哥,贞贞在陶家不会受苦。陶家人对她非常好。你完全可以放心!”
霍玿柏突然停下脚步,有些失望的说道:“所以,你并不希望我认回自己的女儿?”
霍玿延没有是,也没有说不是。
“一开始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想不通林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凭她和我的关系,随时都能揭穿付琴华的谎言。可是我很快就想通了她为什么宁愿连我都瞒着,也不愿意让贞贞回到你身边。”
“为什么?”
第438章镇边王府大丧
霍玿延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际,回话道:“虽然她总说,她的毒不比药差。可她不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杀人。付琴华是做错了,可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假若她揭穿付琴华,依王府的规矩,付琴华只会得到三尺白绫,或是一粒鹤顶红。除此以外,景睿也会……他或许可以留下一条命,但他绝没有留在王府的机会。很可能他会像第一次一样被人卖掉,或是扔掉。”
“再有就是贞贞。就算贞贞回到你身边,成了王府的长曾孙小姐。可是王府不会放过她母亲的恶意欺骗。不管她的母亲结果会怎么样,将来贞贞长大了她一定会知道。到那时候,你是希望她恨父亲,还是希望她恨母亲?或者恨老夫人、恨王妃王爷?”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我们想到的这些还不完全是陶林林想到的。总之我相信陶林林,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揭穿付琴华的谎言,自有她的道理。她是大夫,她把人的生命看得比她自己还要重。她敬重每一个生命,不论大小。”
是的,就像当初对紫柯。没有任何人敢上前一步。只有她,不仅脱下自己的衣服给紫柯,还把自己唯一的一双鞋子也给了紫柯。她就是希望紫柯走的时候还保留着做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霍玿柏知道,霍玿延说得没有错。陶林林没有在第一时间揭穿付琴华,她顾及的是多数人。而不仅仅是眼前的是非。
“她没有让贞贞回到王府。但却是她了却了付琴华的余生。希望二哥不要怪她给付琴华灌下的那一粒药丸。”
霍玿柏苦笑两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曾经对付琴华的恨豁然消失了。
“我恨过付琴华伤害了茗儿。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一切起因都是因为我。茗儿是我害的,付琴华也是我害的。最应该赎罪的人是我。”
这是他留给霍玿延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沉默了三天。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或许去看付琴华了,又或许去那山顶上看齐韵茗了。
霍玿延也是思考了好些日子,决定将陶林林的条件跟老夫人禀报时,没想到就在那日傍晚,镇边王被人从军营抬了回来。回到王府时,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
随行的军医把他早已病入膏肓事告诉府里人,除了霍玿延以外,大家才知道镇边王的身体早已被判死刑。
霍玿延是知道的,年前镇边王宴请将士那日,陶林林就告诉他,镇边王最多只有半年时间。不过这才三月初,镇边王就撑不住了,离最多的半年时间足足差了一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