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看着俨然一副胜利者姿态的陶玄朝,阴沉着脸色怒道:“大胆逆臣,你是要借着朕的禁卫军逼宫不成?”
陶玄朝哈哈大笑:“微臣哪有那个胆子,不过是想请陛下别再那么劳累了,早日传位给瑞王罢了。一片忠心怎么被您误会了?”
“哼,”景和帝冷哼一声“禁卫军虽然是精锐,可人数却不多。你靠着他们如何与朕的几十万大军抗衡?”
“大军?仲老元帅如今驻扎在边境,等他听到消息赶回来时,瑞王早就已经登基了。您与太子又已经染病而亡,他那个愚忠的老匹夫又能如何?瑞王可是您的亲儿子啊,没人比他再名正言顺了。而辅国大将军的那批人马,您还是别指望了,瑞王许了他兵马大元帅的位置,那些效忠于您的臣子们,现在也正是由李将军在带人血洗呢。”
“舅舅。”平乐身穿一袭大红色的百花穿蝶裙走了进来,明艳照人,对着陶玄朝娇笑着施礼,在她身后是端妃与瑞王。
景和帝愤然的站起身:“平乐,你也要父皇死吗”
平乐扶了扶头上的朱钗,粲然一笑:“父皇,您总是偏心别人,不管是嘉和那个少根筋的,还是谢安澜那个外人,你都对她们掏心掏肺,从不管我的死活。可如今呢?她们可有人来救你?一直都是你错了!你该对我和母妃、弟弟好些才是,那样的话也不会有今日的结局。这次就当是您心疼女儿一次,快些上路吧,莫再挡了我们的路。”
景和帝像是被这番话伤透了山,颓然的坐下,方连海连忙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直冷眼看着的端妃,倒是比谁都心急,再不屑的装出从前那副和善模样,而是冷着脸道:“陛下,请吧。”
景和帝抬起头来,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想要的朕如今不是都给你了吗?统领后宫的权利、对瑞王的重视,这些你都得到了,为什么还非要如此?”
端妃不耐烦道:“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拿这些来打发我?将我哥哥充军、毁了我女儿的一生幸福、对我生下的儿子视而不见。如今萧恪做出了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你却还是拖来拖去就是不肯废后、废太子,我再也没有耐心跟你耗下去了,既然你对章氏和她的儿子情深义重,那你们就到地底下团圆吧。”
景和帝像是累了,叹气道:“难道陶玄奕一心为国为民,朕才让他充军的?是他自己知法犯法,理应如此!你的儿子从出生我就封了他做瑞王,连封地都是顶好的。至于平乐的亲事......算了,随你怎么想吧,你既然一意孤行,那朕成全你就是。”说罢把茶盏摔落在地。所有的禁卫军挥刀指向端妃等人,原本应该已经被李浔解决掉的禁卫军统领郝有道走进大殿中,向景和帝跪拜:“微臣参见陛下。”
陶玄朝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郝有道对他冷声道:“禁卫军本就只忠于陛下一人。陶副统领,你该不会连这点都忘了吧。”这话说完,所有的禁卫军皆跪倒在地高呼:“誓死效忠陛下。”
景和帝神色激动,连着说了几个好,勉励了众人一番,才交代郝有道将他们几人绑下去,见陶玄朝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开口说:“辅国大将军确实不像仲老元帅,他不是心系社稷、忧国忧民的人。可他最想要的朕已经给了,他只会忠于朕,是你看走眼了。”
陶玄朝被人绑下去时,一直琢磨着景和帝刚才的话。最想要的?对男人而言还有什么比权利更加重要?他想不明白。
端妃一脸的颓色,被推了出去,连年纪不大的瑞王都没有二话,一脸的决绝,一声不吭。只有平乐激烈的反抗,甚至掌掴了一名禁卫军:“大胆奴才,你竟敢推我!”见景和帝看来,平乐立马对他哭喊着:“父皇、你饶了我吧父皇!全都是我母妃的主意,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可您的女儿啊,您饶我一次吧!”景和帝面色平静的挥了挥手,平乐被人毫不留情的拉了出去。
直到殿中安静了下来,景和帝颓然的捂住了脸。过来好半晌,才开口道:“是朕错了吗?”殿中只有方连海,一听这话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您是天子,太子是不会错的,错的是他们的贪欲。”
景和帝摇摇头,轻笑一声:“呵,是朕错了。朕要是没错,怎么会亲生的孩子都要置我于死地。”今日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说是想要一网打尽,其实不过是想要再给他们一个机会罢了。如今还是他赢了,可赢的痛心。
☆、第五十九章
一场闹剧般的宫变就此结束。陶家谋逆满门抄斩,不少之前见风使舵与他们扯上关系的官员,也受到了牵连,流放抄家的比比皆是。而始作俑者的端妃与瑞王,在当天夜里就一齐撞死在了天牢里。
再怎么说瑞王也是他的亲儿子,景和帝听闻消息后长叹了一声,吩咐方连海将他们好好收敛了。
天牢之中散发着腐臭难闻的味道,方连海拿帕子捂着口鼻,大理寺卿亲自为他引路,走到尽头的一间牢房就见端妃与瑞王的尸体并排放在草席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糊了满脸,看起来可怖的很。而平乐公主则还穿着昨夜那身大红的华贵衣裙,但发髻散乱,面上的妆也早就花了,形容狼狈。此时正蹲她母亲和弟弟的尸体旁,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尖利着嗓子咒骂:“废物!都是废物,起来啊!”脸上的表情狰狞又扭曲,显然是已经疯了。见了方连海等人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然后就恼怒了起来:“你们这些狗奴才!见了本公主还不下跪!”
景和帝对这个女儿终还是软了心肠,没有取她性命,只是把她关在了冷宫之中。
事情终于了结。方连海这才想起了还关在掖庭中白蒹葭,开口询问道:“陛下,安嫔娘娘要如何处置?”
景和帝翻看着手中的奏章,想也不想就说:“不用再留了。”而就在此时,白阁老却前来求见。
这位古稀之年的老人缓缓走入大殿。他须发皆白,背也伛偻着,但一双眼睛依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白阁老是三朝老臣,威望甚高,又曾是帝师,所以景和帝曾赐他不跪帝王的权利。但他今日却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上,终于对景和帝认输了,他开口恳求道:“还请陛下饶安嫔娘娘一命。”
景和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挑起眉来淡淡道:“您老怕是糊涂了,安嫔既然与这种事扯上关系,那谁来求情都是没用的,您又何必白跑这一趟。”
白阁老的声音虽然老迈,但却依旧掷地有声,他抬起头道:“臣老了,自请回乡养老。还求陛下饶我孙女一命。”说罢,又将头叩在金砖上。
景和帝朗声大笑起来,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从他五岁登基时,就一直被这位臣子压了一头,今天他终于看到了他对自己的臣服。景和帝走下高阶,亲自扶起了白阁老,开口道:“老师,朕答应你。”
掖庭的一处小屋中,白蒹葭被关在这里半个多月,每日都在煎熬着,生怕等来景和帝赐死她的旨意。这天她终于听到门外有人解开锁链的声音,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她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此时方连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白阁老,您请。”
果真见祖父走了进来,白蒹葭狂奔过去拉住他的手:“祖父!您可来了,您一定要救我,我在这真的要发疯了,连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您快点去求求陛下,让他放了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想别的了!”
白阁老见她清减了不少,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陛下饶了你的性命,别怕了蒹葭。一会儿会有人来带你去净月庵,也算是个好去处,起码没有那些个明争暗斗。好好活着才是真的,你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知道吗?”
白蒹葭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净月庵?我为何要去净月庵!我不去!我是安嫔,我要留在宫里!”
外边传来方连海催促的声音,白阁老叹了口气道:“蒹葭,祖父要走了,你一定要自己保重。”白阁老不舍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白蒹葭想要去追,门却再一次的被关上了。
净月庵最早是由邺国的开朝皇帝建立的,他取消了前朝嫔妃殉葬的传统,历代帝王殡天后,后宫中没有生育的女子就都被送到净月庵出家,好歹也能保全了性命。可这两朝以来,后宫人数都不算多,国库也渐渐富足起来,哪怕是未生育的嫔妃都被留在后宫中荣养,至此净月庵才开始接待普通的香客,此次听闻宫中送了人过来,也算是件罕见的事了。
白蒹葭被两个太监送到了这里,仍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一个老尼抽掉了她的发簪,拿起剃刀过来,她才一声尖叫:“你们要干什么!我是皇帝的女人,你们不许碰我!”
老尼无悲无喜的看了她一眼,这样犯了错被家中送来的女子她见多了,哪个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可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闹腾又有什么用呢,白费力气罢了。老尼扬了扬下巴,就有两个健壮的尼姑按住了白蒹葭,白蒹葭一向娇生惯养,哪能反抗的过她们,被老尼将青丝缕缕削落。
只一炷香的功夫,就完成了剃度,老尼平静的开口道:“你以后法号静心。”
白蒹葭满脸泪痕,看着满地的青丝,痛苦的抱住了自己。庵里的苦日子哪是她能受得了的,像她这种新来的,又经常得罪人,还被分到了最累的活计,整日不是砍柴就是挑水,手上脚上磨得都是水泡。
日子久了,白蒹葭发现其他几个年轻貌美的尼姑,也都是在家中犯了错被送来庵里的。可她们虽然也受到排挤,但日子并不难过,甚至被安排的都是最轻省的活计。白蒹葭拉下了脸面向其中一人询问缘由,那年轻的姑子,笑着撇她一眼道:“这庵里来往的香客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可我们只做男人的生意,这样说你可明白?得来的银钱再拿去孝敬分管事物的老尼,自然日子过得逍遥。”
白蒹葭自幼读书,一开始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可又实在受不了每日干粗重活,终于也咬牙干起了这样的勾当。她的第一位客人是个京都中的小官之子,白蒹葭一进厢房,那人就看愣了,低声道:“恍然间还以为你是昔日的京都第一美人呢,长得真是标致,什么时候庵里来了这样的妙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白蒹葭心中钝痛,却仍是笑着道:“我叫静心。”
那男人把她推到在床上,一把扯下她的僧帽,摩蹭着她的光头道:“美人就是美人,没了头发也别有一番风情。”说着就扯开了她的衣襟揉弄起来。
一开始白蒹葭心中还带着抵触,可渐渐的却发现了其中的乐趣,越发的胆大。
三年后,京都。一辆华贵马车行驶在街道上,里面坐着一位娇美的年轻贵妇人,一袭烟紫色的拽地长裙,大方领口处绣着一朵金莲,半露着白皙高耸的傲人资本。芙蓉面,凌云髻,桃花眼儿媚,可不正是安澜,她如今又有了身孕,打算去净月庵祈求生个女儿,省的像李真那皮猴子,才多大点儿就知道到处淘,还是小棉袄来的贴心。
李浔坐在她身旁,视线总是不自觉的飘向妻子的胸口,随着马车的颠簸,那对兔儿也一跳一跳的,惹得人涌起了一股火。安澜发现了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在外头呢,你老实些。”李浔也跟着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说:“你也知道在外头啊?非穿成这样出门,想让我挖出别人的眼珠子?”
安澜一笑:“你懂什么,如今这是流行呢,你看满大街不都这样穿,也没见地上全是被挖出来的眼珠子啊。”说着就撩开帘子向外看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安澜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是个相貌俊秀的男子,身材纤瘦,面容白皙,左脚像是有些跛。经营着一家小面摊,妻子的样貌顶多算是清秀,帮客人端面时像是烫到了指尖,那男子却心疼的握住妻子的手,吹了又吹,看起来日子过得清贫,但夫妻二人的脸上都是满足又幸福的笑意。
周季渊。
李浔见她看的出神,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可打翻了醋坛子。一把将安澜拉到了自己身上,含住她的耳垂玩弄,手也顺着裙底摸了上去,直到她满面红晕、气喘吁吁,李浔才在肯停下来,她耳边带着醋意问道:“难道刚才那卖面小子比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