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肃正大惊失色,立即打横抱起了丁嘉向门外冲去。丁嘉一把搂住周肃正的脖子,睁开眼,在他耳边小声说:“快把我放回去!就说你抱不动,快去喊陈雄来抬!”说完,又闭上眼睛装晕。

云烟心想,艾玛嘉嘉好聪明!立即往地上扑了几张报纸,方便丁嘉晕倒。

那天,火锅店见到了很诡异的一幕:一个小胖子在他店里晕倒了,同行的青年旋风一般把他抱了出去;结果半分钟之后,青年又面无表情地抱了回来,把他放回了地上……就仿佛地上的钱不能捡,必须放回原处一样。

陈雄闻讯后,风风火火赶了回来,丁嘉身体一向很好,无缘无故怎会晕了?陈雄也怀疑有诈,但他不敢拿丁嘉的小命开玩笑,只好又折了回来,只能对不起板子了,让他自个儿扛着了。

这一年,云烟也有出息了,他被人请去做校外做司仪,主持婚礼,各种开业庆典。云烟说了,他要以本专业为契机,扩充人脉。

“你不是学音乐的吗?”陈雄问。

丁嘉摇头,说:“云烟是学美术的吧?”

云烟要咆哮了:“你们这两个畜生,一起住了好几年,还不知道云哥的专业!”

这时周肃正推门进来,陈雄说:“老周肯定也不知道,云烟究竟念的啥专业。”

周肃正微微一笑:“播音主持。”

陈雄惊呆了:“卧槽?!”

丁嘉也好奇:“我们学校还有这专业?”

云烟翻了两个极大的白眼,走出寝室,去赶他的场。

很快这个学期就过去了,新年就要到来,301寝室的四个人都没回家过年;云烟照旧不回,陈雄要在外补习英语,周肃正有事要忙。

云烟一直没有放弃他的发财之梦,他参观过人参养殖基地,梅花鹿养殖基地,雪貂养殖基地……然后有一天,他晕了过去,被人送了回来。

当他醒来,丁嘉拿了一个东西过来,说:“你摸摸!”

云烟一碰到那毛茸茸的东西,惊恐万状地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丁嘉吓坏了,不停掐他人中,终于将云烟疼醒了过来。

云烟亲眼见了人家活剥貂皮的过程,当场就不行了,现在他摸到这个东西,以为被附身了。

丁嘉说:“云烟,这是你大娘给你寄来的皮草大衣啊!有四件!”

四件纯黑的貂皮大衣油光水滑,仿佛一堆活物伏在床上,云烟惊惧地大叫:“拿走拿走,赶紧拿走!”

去年夏天在苏州,云中鹏问起在北方的饮食起居,陈雄说:“云烟冬天一到,就跟狗熊似的,哪儿都不去,尽窝在屋里。”云父问:“为什么?”陈雄说:“他冷啊。”

云烟让他们自己按照身量挑,陈雄的那件是最耗材,起码比云烟的那件要多死一只貂。四人一穿上貂皮大衣,带上皮帽,真像俄罗斯的石油大亨。

“你爹妈真有钱啊,啧啧,这四件,这成色,至少得八九万啊。”陈雄说,“我爸这一辈子就给我妈买了一件小坎肩,五千块,我妈宝贝的不行,还说将来她死了传给我姐。”

在收到衣服后,云烟就失恋了。

云烟的女友是个北京女人,大概二十八岁,在这边做一个太阳能的区域总经理,很有钱。她见到衣服后,便怀疑云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理由是那女的太能下血本了,居然给云烟买了件这么好的貂皮大衣,这种十万一件的衣裳,她自己还舍不得买呢。云烟解释说,这是他爹妈买的,还给室友也买了,那女的更坚定了分手的决心一口气买了四件,那她一定很爱你,你好好珍惜。这么吐血的理由,云烟不能接受,觉得女人真是匪夷所思;但是很久之后,云烟发现这只是一个借口,这个女人早就结婚了,而且她不是二十八岁,而是三十五岁,云烟愣是没看出来。

在此期间,他们与学校的博弈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陈雄发现学习是世界上最加单轻松的一件事,你不需要与任何人抗衡,搏斗,除了考试。

学校也终于发现自己手中掌握的所谓十二条罪证大多是废牌。X大是全国名校,在本地也颇受保护,案子被搁置了下来,让学校与学生私下解决。尽管学校已经承诺了不开除陈雄,但周肃正并未善罢甘休,他要为陈雄争取一笔数额颇丰的赔偿费。

大三下学年的五月,雪水融化,空气依然冷得钻心。

周肃正说:“劝你走管理的路子,本该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可我在赶时间,许多事情来不及向你解释,就擅自替你做了决定,你不怪我吧。”

陈雄烦躁地说:“我怪你什么?怪你让我有书读,怪你让我走正道?我不要什么赔偿费,你收手吧。”

周肃正一笑:“你怕什么?”

陈雄激动地说:“我当然不怕,可是现在连累到你,我当然不能再害了你!”

学校给陈雄的父母打了电话,说愿意出一点营养费,慰问当年的运动场英雄,然而陈家父母一问三不知,学校知道了一件事这个官司,另有主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肃正的暴露也不算太迟。

周肃正笑了笑,露出个无奈的笑:“他们说了些什么?”

陈雄咬牙,欲言又止,吞咽许久,才说:“你对象都死了,还被他们拖出来乱讲!那些话说的真鸡巴难听。我日啊!”说着,陈雄一拳打在窗户上,双层的玻璃都被他锤碎了,带着一只滴血的手回了寝室。

围魏救赵,自古以来都很凑效。可他们低估了一件事,眼下的魏国并不怕亡,甚至期盼着速朽。

而此刻建筑学院也热闹非凡,周肃正所到之处皆有人指指点点,任谁都不相信,那个03级好学生周肃正竟是一个基佬,他的前男友还被人给打死了。

第76章

那些谣言传开的时候,丁嘉没有冲上前去责难、殴打传谣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哀,为了那个叫严珏的少年。

那是寝室长昔日的爱人。寝室长避而不谈的爱人。已经黄泉碧落的爱人。

说起这个少年,丁嘉心中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羡慕,这样被揣放在心底,就一辈子不会被离开。这些陈年旧事,为寝室长一切不通情理的行为找到了借口。

明明青葱得像一株树,却不肯开花,不肯随清风摇曳,只默默将自己埋在千堆雪中。

丁嘉理解地越透彻,就越羡慕严珏,甚至上升到了嫉妒。死了很了不起吗?就这样占据别人的心房不走开,这样走捷径,是犯规。

丁嘉又想起了母亲。如果他真有那么一个父亲,是否也会日日夜夜思念着她?

这些流言,云烟同样没法驳斥,他比陈雄、丁嘉更清楚地知道这就是真相。一年前的春熙茶楼里,周川亲口对说起过他侄儿的前尘往事,当时他已经震惊过了一次,第二次听到的时候,愤怒过后,只能沉默。

水房里,隔壁302的张龙悄悄问云烟:“听人说,你们寝室长是个那‘什么’?”

云烟冷冷地说:“是啊,有什么问题?”

张龙流露出惋惜的神色:“哎,他人还不错的,可惜了。”

云烟冷笑一声:“他呀,人是不错,可惜眼力不行,就不该对你这秃逼太好,西瓜都喂狗了,卫生纸都擦了你娘的嘴去了,牙膏都刷了你爹的屁眼了。”

张龙十分尴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