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梓怡不苟言笑,说话一本正经,故而从她口中道出的话,轻而易举就能搏得信任,不叫人产生丝毫怀疑。
王掌柜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热情招呼卫梓怡:“承蒙大人看得上小店,小人哪敢怠慢,卫大人,里边儿请!”
卫梓怡跟在王掌柜身后,目不斜视地踏上门前台阶。
适逢先前那小伙儿从店里出来,要从她身旁经过,她眼角余光扫了那人一眼,其人嘴角尚肿得老高,低头顶着脚尖,没注意迎面而来的卫梓怡。
“让开,别挡道!”王掌柜突然出声喝道,“冲撞了店里的客人,你吃罪得起吗?!”
小伙儿吓了一跳,连忙向旁让开,卑躬屈膝地道歉。
卫梓怡摆摆手:“无妨。”
她从袖中抽出一条绢帕,递给那小伙儿,似是不经意的问他:“嘴角在流血,怎么伤的?”
王掌柜双手握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面对王掌柜凶神恶煞的眼神,小伙自然不敢说实话,也不接卫梓怡手里的东西,连连摇头:“我自己摔的。”
卫梓怡面色不改,嘴里淡淡哦了声,将绢帕收回袖口:“那平日里要注意些,伤处尽量不要沾水。”
小伙计埋下头:“是、是。”
“哼,还不快下去帮忙!”王掌柜趁机把他支走,紧板着的脸色面向卫梓怡时便堆起笑容,“卫大人,请往这边。”
卫梓怡回转视线,神色如常:“有劳王掌柜。”
第五十二章
卫梓怡走进米铺,状若不经意地四处打量。
这米铺内堆放着许多米袋,空气中充斥着稻谷的气息,还夹杂着春来潮湿天气造成的隐约霉味。
来往搬运米粮的伙计随手洒落几滴汗水,整个过程在卫梓怡眼中放慢,终究没瞧出什么异样来。
伙计们见着王掌柜,都战战兢兢地驻足行礼,王富源懒得搭理他们,摆手让他们招呼来米铺的客人。
米铺的生意确实不错,有王掌柜的口碑和信誉在,卫梓怡来这一会儿,又有好几个人进店,没谈两句,就叫店伙计拿了货。
王富源挨个向卫梓怡介绍,新米陈米做了区分,是不一样的价钱。
卫梓怡意不在此,他们行至柜台,卫梓怡见账房管事正在查账,突然问了句:“去年四月,王掌柜给郑府送米过去,掌柜的可还记得是哪一天?”
王掌柜不明所以,却招呼账房管事,顺手取过账本往前翻看。
不多时,找到了卫梓怡说的那一项,指着账本上记录的账目对卫梓怡道:“是四月十八,卫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卫梓怡倚着柜台,瞥了眼王富源手中的账本:“郑府有个婢女失踪,前阵子还出了命案,想必王掌柜有所耳闻。”
王富源手里动作停顿,抬头与卫梓怡对视。
他拿不准卫梓怡的意图,开口回答时也多了几分谨慎:“是听过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去年年底,郑子昀杀人证据确凿,在内卫府逮捕过程中畏罪伏诛,王掌柜和郑大人相交甚笃,郑府出了这么大的事,郑大人伤心欲绝,反观王掌柜,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卫梓怡拨着佩刀刀柄,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辨不清她话里的真意。
王掌柜喉咙动了动,额角出了层薄汗,讷然回答:“卫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呀?王某固然与郑大人有些交情,但郑大人是官,王某是民,平日往来更多是生意上的接触。”
“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句不好听的,他郑子昀杀人伏诛,王某纵然哀其不幸,那到底也是别人家的事。”
王富源愁眉苦脸,“这米铺上下十数伙计都靠王某养活,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民,也只能顾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大人以为,是不是这个理儿?”
从米铺出来,卫梓怡牵马行了一段路。
不觉间天色渐暗,将至内卫府时,忽听得一声尖锐的惨叫从内卫府传出来。
卫梓怡浑身汗毛倒竖,当即松开缰绳,拔腿奔入内卫府,御轻功飞快赶赴声音来处。
院子里传来叮铃当啷一阵响,卫梓怡打眼一望,见黑影腾身上了屋梁,踏过屋脊上的砖瓦,飞身要逃。
“哪里走?!”卫梓怡身如鸿雁,闪电般截住此人去路,配合先前埋伏在院中的人手,将这歹徒团团围住。
那人见卫梓怡现身,突然转身扑向追来的李晏安。
卫梓怡眼瞳一缩,厉喝:“留活口!”
她反应迅速,可李晏安来不及收手,见黑衣人突然反扑,他下意识举刀回防,根本料不及对方的意图。
却听噗嗤一声闷响,那人径直撞上李晏安的刀口,喉咙豁开一道口子,滚烫的鲜血浇在李晏安脸上。
随即,这人身子一晃,倒在屋梁上,又滚碌碌滚下屋顶,摔进院子里,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音。
李晏安满面惶恐,瞧见卫梓怡阴沉的脸色,手足无措。
卫梓怡顾不上责骂他,步子一错,跃下屋顶,一把扯下此人蒙面的黑巾。
看清此人样貌,卫梓怡心头冷哼,李晏安则忍不住惊呼一声:“王泗!”
日前卫梓怡发觉易柏失踪,遣李晏安去寻,则是从这守门的王泗口中得知易柏清明节要探望阿秀。
卫梓怡扫了眼此人双脚,观其身量,推测那日假山后监视她行动的可疑之人,多半就是这王泗。
王泗四肢抽搐,后脑勺下一大摊血,喉咙处的伤口也触目惊心,鲜血汩汩涌出七窍,没一会儿他便不动弹了。
李晏安胆战心惊地瞧了眼卫梓怡的脸色,握刀的手止不住发颤:“大、大人,这下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