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结丹的喜悦已?荡然无存,谢玉折反手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苦恼又沮丧地?说:“师尊,对不起,我背您去医馆。”

“不去,我只是累了。”柳闲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他,恨得咬牙切齿:“扶我进去睡觉。”

“可……”谢玉折原还不赞同地?想去找医师,可又看到一柄坑坑洼洼的小剑打着颤朝他飘过来,杀气腾腾的却?飞都?飞不稳,几次都?差点要掉到地?上。

他抿了抿唇,用手握住这柄弱到没什么?实感的剑,把它?的剑柄放回柳闲手中,无奈道:“师尊,弟子都?依你。”

他谨慎又迅速地?将柳闲拦腰抱起。这人薄得像张纸片,他一手揽住他的肩,另一手拖住他的膝盖窝,柳闲散落的长发拂过他的手臂,虚弱到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就像一只素日乖张的猛虎,此时柔弱地?栖在了他的怀中。

庆幸地?看着柳闲平稳起伏的胸膛和仍有血色的双唇,谢玉折稳步朝房内走去,可一颗心仍然是紧紧提起的。

要是知道柳闲会变成这样,他一定不会结丹。

而且那本书上的内容也并非全无依据,他身为弟子,就让师尊受苦了。

而那本书里的描写……

谢玉折低头看着柳闲,看他遮眼的白绸长长垂落,如水纹一样柔顺撩人,透红湿润的双唇随着上下颠簸微微地?开合,白皙修长的双手正无力地?勾着他的肩颈,丝□□人的梅香从鼻腔钻进心里,他搂着柳闲的脚步都?滞了三分。

柳闲乖顺到连发梢都?脆弱地?蜷曲着,他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随之裸露在外?,喉结不时颤动?,不自?知地?轻哼着,漂亮又易碎,他的师尊在他怀里。

谢玉折连落在柳闲身上的目光都?是轻的。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又抬头直视前方,琢磨着该如何让虚脱了的柳闲好受一些。

此时他的确有点神志不清,却?不是因为别的。美人在怀,他脑袋里却?半分旖旎的欲望也没有,一颗心里只充斥着一种极度的恐慌:

师尊受伤了。

他因为我,变成这样。

我追悔莫及。

他宁愿柳闲是一缕自?在的风,即使他永远都?留不住;也不要他虚弱不堪,变成一滩任人搅动?踏入的死水,一只能由?人肆意抚摸的小猫。

柳闲是他的师尊,却?不是他的柳闲。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柳闲能开怀地?笑,在家里,在市井,在任何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力地?倒在他怀里,可以任他摆弄,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反抗。

他宁愿他永远高?高?在上,而他跪地?臣服,期待垂怜。

冬日天冷,新房内还没安置暖炉。他将柳闲轻放在卧床上,为他盖上棉被?,合上门窗,跪坐在床沿旁,想用刚结成的灵丹,从二人紧紧相贴的手心一路向上,为他全身送去暖烘烘的灵力。

大多数修士都?只会护住灵海,毕竟放开灵脉的利远大于弊。比如现在,只有柳闲放松灵脉,他才能输送灵力进去。

可柳闲的灵脉却?被?层层封锁,像是个枕下放刀的多疑将军,将他全身密不透风地?护着,根本不让别人涉足半分!

谢玉折完全想不到,看着如此恣意随性的柳闲,竟然会戒备到如此地?步,连触碰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见他将自?己和所有的别人隔绝,谢玉折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一双大手用力揉捏,却?并没有打消渡灵的念头。

他很害怕,他总觉得,柳闲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他怕某天他被?某个东西?轻轻一碰,就碎了。

柳闲的身体亏空太多,他必须为他补足,否则旧疾治不好,还会落下新的病根。

所以他必须想个办法,让意识不清的柳闲知道他不会伤害他,可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于是,他剥出了自?己的一块灵魂。

柳闲给了他很多书,让他好好读读补补知识,于是他在练武之余,于深夜挑着灯,一五一十地?看完了。

剥魂之术,就是他在一本破旧的血字书上看到的,应是早被?封禁了的邪术,柳闲手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是邪是正都?无所谓,于他而言,有用就好。

生疏的手法让本就痛苦的剥魂过程更加难耐,谢玉折面不改色地?掐着手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咽下喉咙里大量溢出的血,他咬舌逼自?己不要昏头犯错,只够化作钝刀的稀薄灵力在灵魂上一下又一下艰难地?割着,断痕参差不齐。

来不及擦去自?己额间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轻轻把柳闲垂落在脸上的发丝捋至耳后?,笑了笑,而后?将自?己的这块破魂夹杂在灵力之间,小心翼翼地?渡给了他。

他近日学到,若是把自?己的灵魂渡入别人的灵脉之中,那人就能决定这缕魂的来去生灭。

灵魂出体几日不归便会消散,而灵魂缺失的人,从精神衰微到疯癫致死,无一幸免。

所以,他把自?己的一块灵魂送给柳闲当把柄。

而后?果然他就能探入他的灵脉了。

十指相扣时紧贴着的肌肤更多些,送入的灵力也更多些。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柳闲空虚的身体索求,谢玉折不允许自?己力不能支,无师自?通地?从周围攫取灵力,将它?们转化得柔和些,源源不断地?送进柳闲体内,填补他的身体。

这个人的灵脉像久不逢雨的枯草,干涸到好似能一碰就碎,灵力一进去就会被?完全吸收。持续很久之后?,它?才稍微滋润了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床上人明?明?已?经昏厥失神,却?还紧绷着精神,安静的屋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下意识的警觉。此时的谢玉折和他灵脉相连,几乎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柳闲因为一点小动?静,而瞬间凭本能戒备起来的身体。

他平日里,也是这样吗?

可他又发现,自?己大胆进入柳闲体内的灵魂非但没有遇到危险,反而被?温凉的剑意包裹保护着,在他的身体里欢欣雀跃地?乱窜,东跑西?跑,东看西?看,没受到半分阻挠。

一如他小时候任性地?提要求时,这个人春风般的笑意,和对他无边的纵容。

这也是他的本能吗?

柳闲好像感应到了些什么?,没睁眼,喃喃叫他:“……谢玉折?”

“是我。”谢玉折半跪在床沿,双手紧握住柳闲冰凉的手指,话说得很刻意,尽力藏住自?己因伤痛而沙哑的嗓音。

柳闲很少叫他的名字,他似乎不太喜欢。

而上次他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叫了他,却?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如今他终于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样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