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煎人寿。

纸上多?了龙筋玉骨的四个?大字,十七的气息却乱了。他斜眸看去,看到少年的眼角莫名多?了一行泪。

柳闲搁下笔,打断歌声,不解问:“为什么哭?”

像是大梦初醒,十七愣愣地擦掉自己脸颊的泪痕,摇头道?:“师尊,我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这首曲子听起来很伤心。”

他在乡野里长大,没读过多?少书,文采匮乏,只知道?用“伤心”来形容自己心里交杂的情绪。

柳闲好奇了:“十多?岁的人,也知道?伤心吗?”

“嗯。”十七郑重地点了点头:“师尊,可?能是想起了您上月廿四夜晚给我讲的故事,那个?书生尝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一个?好结果,就觉得很难过。”

上月廿四?柳闲一点都想不起这个?故事了,想必只是随口一说,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只是一个?编来的故事而已,不是真”话说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想到自己未来也是要?给那个?名叫谢玉折的主角作配,他笑了一声:“不过,你?可?以穿书去帮他。”

少年问:“穿书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觉得那个?人很惨吗,穿书就是穿进了他那本?书的世界,去帮他改变命运。”

少年恍然?大悟:“师尊,您就是穿书来的!”

轻松的空气突然?凝固了,柳闲半凝神色,垂落的手心里已经?凝出?了一把小剑,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您救了我,帮了我,还改变了我的命运。”少年的表情虔诚而敬仰:“要?是没有遇见您,十七现在已经?去黄泉路上排队了。”

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呢……掌心小剑消散为光,柳闲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世界上没有人会穿书,那只是一个?假想。”

“啊?”小孩面露疑惑,“可?您就是这样的人啊。”

柳闲不说话了,看着这个?对他百般信服的少年,想到自己刚才毫不迟疑的恶毒杀意,不由得有些心虚。

他避开十七满怀希冀的双眼,过了良久,挠挠自己的脸,干巴巴道?:“或许吧。”

“是真的!”

少年一下子放下手中灯,柳闲毫无防备地被这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年抱了个?满怀。成为上仙之后再也没人敢近他的身,此时莫名和人亲密接触,他的鸡皮疙瘩立即升起,又迅速掉了一地。

少年用力?地环抱着他,像一只挂在树上的树袋熊,他担忧的嗓音从柳闲胸口闷闷传来:

“师尊,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

“我早已辟谷,松……”柳闲抬起被十七隔在身后的手,正想把这个?僭越之人驱逐开,“手”字还没说出?口,身前人突然?仰头看着他。

十七眼上长睫扇动,双颊泪痕未干,他慢慢地说: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对,但是……哥哥,你?真的太好了。”

行吧。

柳闲只好用抬起的手拍了拍他的背,而后迅速脱身,往后退了半步:“上次敢这样碰我的人已经?死了,但看在你?说了好话的份上,原谅你?一次。”

少年笑咧了嘴,水灯的光映在他眼中星星闪动,他明媚地提了声调:“那下次说了好话也能抱一抱吗?”

柳闲拎起桌上蘸了墨汁的笔,不轻不重地扔向?十七,他笑骂:“少得寸进尺,杨徵舟教你?的?让他教你?术法,怎么学了这些?看来本?仙要?好好和他谈一次了。”

十七也不躲,墨汁洒在他的一身白衣上,化作一枝墨梅。他坦然?摇头:“与?杨仙君无关,只是我喜欢您而已。”

柳闲冷哼着挥手道?:“你?倒是胆大包天。算了,我困了,你?早些回杨府吧,明天就要?出?发去迷花岛了。”

少年轻快地朝他躬身一礼:“师尊晚安,十七先告退了,明天见!”

月明星稀,清风凉爽,是个?睡懒觉的好时节。可?十七走后,柳闲并未躺下,反而练了许久的字。

他的确是穿书而来的,可?惜却不是为了救十七,而是为了死在这本?书主角的手下。

自己和十七之间浅薄的交集,只是他曲折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交点,用来打发漫长人生的一点乐趣,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看着这个?人像过去千千万万人一样,成长、离别、老去,最后化为一抔黄土,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

因为害怕木桶漏水渗入地板,店小二一般会在半个?时辰后,从客房收回浴桶,但在敲天字一号房的门?时,他连敲了三次,客人都一直不应。

可?此时不过戌时,客人应还没入眠才对,难道?是出?了事?

他一时慌了神,想推门?而入,转眼又想到这位客人衣饰富贵,蒙眼都用的是他全部身家买不起的锦缎,整个?人就是块闪闪发光的大金子;

而和他同行的另一位小公子虽然?看着低调许多?,可?腰间玉佩成色极通透,上面刻的古文字他一个?都看不懂,一眼便知出?身不凡。

要?不要?管这件事呢?

他要?是管,万一客人只是睡着了,被他打搅了好梦,怒而去老板那里投诉,扣他工钱怎么办?他要?是不管,万一木桶里的水渗下去把地板弄湿发泡了,被老板发现,扣他工钱怎么办?

哇,横竖都是要?扣工钱的。

那他还是管管吧,反正都是扣,客人真的有生命危险就不好了。于是他心一横,正要?推门?而入之时,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位身世不凡的小公子抱剑而立,满眼戒备问:“怎么了?”

小二被他汹汹的气势吓了一跳,虔诚地默念了声“上仙保佑”,道?:“小公子,我是来收浴桶的,可?我敲门?这位客人不应,您和他是一起来的,您看看能不能……”

谢玉折一直觉得,柳闲招摇的性格应该挺招人恨的,所以在听见屋外的声响时,他恍惚间以为是有仇人找上他了。闻言他舒了口气,点头道?:“好,我来看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把佩剑挂回腰上,轻叩房门?几次。屋内果然?没有回音。

“柳闲,你?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