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
柳闲还没?开口?, 谢玉折率先冷了?眉眼,他?的剑柄端击向傀祸的肩膀,想要让其松手, 可惜只是被傀祸一个侧身,不?轻不?重地避了?开来。
若是眼神能杀人,谢玉折已经将他千刀万剐, 可让傀祸惊讶的是,这人眼里的杀意都藏不?住了?,竟然都还没让他身上见血,奇怪。
不?过,在手腕真正被废之前,他?很识趣地松开了?手,对谢玉折说:“我当方才宫主大人怀里的小孩是谁呢,竟生得如此可爱, 谁曾想原来是我的老相”
他用比蛇还阴戾的眼神瞧了?柳闲一眼,见柳闲依旧一言不?发?,神色平淡,便拖着嗓子调笑道:“老相识了?。”
即使没?有从?生咒,柳闲都能感?受到,自己身旁那位檀宫宫主谢大人的心情已经降到了?冰点。
他?知道傀祸刻意的停顿是个什么意思,他?想说的分明不?是“老相识”, 而?是“老相好?”,显然谢玉折也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音, 此时他?的心跳被动地谢玉折同?步,都砰砰跳得越来越快了?。
于是他?抢先站在谢玉折身前将?他?挡住, 右手仍放在背后?握住谢玉折已经青筋突起的手腕,大拇指在上面?轻轻按压着, 是以安抚的姿态。
他?连唇都懒得勾,眼里尽是疏离,没?有一丝波澜地否认道:“鬼太子,你不?要胡言乱语。”
傀祸,你自己想死,何必拉我垫背?
柳闲摸不?清谢玉折如今脾气怎样,但他?知道此时谢玉折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
也不?知道他?这八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即使面?对他?的大部分时候还是从?前那副模样,只是身体变大了?一号而?已,可柳闲能感?受到,谢玉折的心理已经变得有点扭曲,没?有从?前那样根正苗红了?。
可他?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在鬼域里发?疯,隔绝着鬼域和人间的那道鬼门的状态极其不?稳定?,万一谁人的灵力?剑气影响了?它,门打不?开,他?们这辈子都出不?去的话?,那就真的只能在鬼域里被怨气污染,变成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切完蛋了?。
然后?傀祸又不?怕死地模糊应道:“上仙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听到他?这番模棱两可的话?,柳闲气极反笑,他?冷丝丝地咬着牙:“太子殿下,我们虽然认识了?一千年,但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吧。”
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谢玉折的精神似乎放松了?些?。他?并未言语,突然反手用力?紧握住柳闲的手,炙热的手心将?他?的手完全包裹。
他?从?柳闲身后?走出来,站在了?他?的身旁,疤痕狰狞的左手按剑不?发?。
傀祸讶然地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他?挑着眉问:“上修界师徒私通是罪,你们二人都将?受雷刑,檀宫的宫主,会对自己施刑吗?”
本来已经习惯了?、还没?觉得有什么的柳闲,听到他?的话?之后?,突然也觉得怪异了?起来。他?明明是想按住谢玉折的手不?让他?乱来,怎么几秒钟还没?过,他?们双手的动作就变成非常怪异的十指相扣了??
“要不?要告发?你们呢?我很为难啊。”
傀祸歪了?歪头,感?激地说:“虽然那只是个交易,但依旧是谢宫主把我从?苦难里救了?出来,我敬他?。”
这几百年来他?在修罗观底这等无边地狱里吃尽了?苦头,盼白星盼血月,都没?盼来一个活人,最后?竟然是一个自请进观的小仙修把他?捞了?出来,多新鲜啊。
但其实傀祸一点也不?感?动,也并不?想报恩,他?只是忌惮。
这个看着清风明月的檀宫宫主,刚进修罗观中陪他?的时候,只是一个金丹期的小修士。
春山是属于上仙一个人的牢笼,他?走后?,山便没?了?防卫,谢玉折轻而?易举地进去了?,若说他?是来赏花看风景还说得过去,可他?却?一路向下到了?修罗观,这是属于怨鬼的无间地狱。
想来上修界之人真是心狠,把春山建在修罗观上,让修道的上仙在怨气极浓的地方待了?一百多年,还可以趁机用他?的仙气来镇观,柳闲不?变成疯子就怪了?。
谢玉折来时青稚,傀祸并未把他?放在眼里,以为没?过几天就会像个虫子一样被灾祸轻而?易举地碾死了?。
可修罗观非常大,他?三天两头见不?到谢玉折。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观哪里经历了?什么,后?来每一次和他?相见,谢玉折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好?像死过一次。重伤之后?他?才会安安生生地在观中心打几天坐,不?过也跟着闷葫芦似的,从?来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等伤稍微好?了?一丁点,他?又不?见了?,过几天又拖着一身血回来。
可几年时间如此重复了?千百次,这人竟然都还没?真死。
进观之人从?无一人能活着出去,傀祸虽然能勉强吊着一口?气,却?也早已失去了?出去的念想。而?某日谢玉折像是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似的,竟然找到了?出观的方法,还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之后?我会想方法带你出去,作为交易,你为我拿到引魂幡。”
而?后?谢玉折毫发?无损地多次进出杀人不?眨眼的修罗观底,轻而?易举地破了?观中结界,把他?这个十恶不?赦、恶烙缠身的鬼族罪人从?中救出来,半点不?像是个清高仙修该有的样子,傀祸不?得不?忌惮。
不?过,他?本以为这种人强大、无情、心狠,是个无懈可击的厉害角色,没?想到在柳兰亭面?前,他?却?像个小孩似的。
装的吧。他?鄙夷地想。
傀祸继续道:“宫主把我从?观里救了?出来,我心存感?恩,所以我不?想告发?他?。但上仙不?一样,上一次双目完好?的上仙找到我,我见他?心口?”
柳闲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傀祸,揭我伤疤的人都死了?。”
闻言,傀祸瞪大了?双眼,咬牙切齿地问:“那当年你害我”
片刻的失态之后?,他?完全不?在意地笑了?笑:“罢了?,有些?事情,我们还是单独解决得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变成了?个废物,你的威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是吗?”柳闲挑眉看着他?,又仰起头看着身旁的人,像是看到从?自家寒门考出的高考状元似的,扯着谢玉折的衣袖给傀祸介绍:“可是,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有谢玉折啊。”
听到柳闲突然这样说,原本生怕师尊受伤,已经严阵以待的谢玉折,心跳都宕机了?好?一会儿。
他?无法插嘴师尊的过去,因此他?只是立在一旁,安静地守护着他?的现在。
只要师尊不?开口?,他?就不?会动手;只要师尊没?危险,他?就不?会反击;只要师尊不?告诉他?……他?就当做没?听见。
喜欢着一个浑身都是秘密的人,谢玉折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在等。他?等柳闲愿意亲口?对他?讲的那一天,而?柳闲现在这样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有我。
傀祸笑得很轻蔑:“难道他?不?想听到真相?好?不?容易能听到自己师尊一直隐瞒着的过去,他?会舍得杀了?我?”
柳闲自如地点了?点头,语调里竟有几分俏皮:“虽然我很不?齿于这样说,但我必须承认,无论你现在把我和你的关系描述得有多亲密多神秘,只要我多说一句话?,他?腰上挂的剑就变成砍断你腰的剑了?啊。”
谢玉折的脸依旧冷若冰霜,可他?已经拔剑出鞘,好?似在附和柳闲。
柳闲早已摸清了?他?的想法。
这个人除了?总是死不?悔改地说“喜欢师尊”之外,已经无可救药地对他?百依百顺了?。而?他?知道如此,竟然内心并不?反感?,反倒……乐在其中。
傀祸暗讽地打量着谢玉折:“原来宫主大人这么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