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找他。”谢玉折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车, 行云流水地合上了围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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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紧急,二人?本?就?没什么共同语言,此时更是?不想过多交流,杨徵舟只好不管他。
“我们要去哪里找他?”在?一大片的沉默中,谢玉折按耐不住,终于?开口。
杨徵舟敛着眸,谢玉折却觉得?他在?望云端,他道:“去天不生。”
“天不生?”心中的不安被这三个字放到最大,谢玉折苦着脸道:“他说他厌恶天不生,先前已经回去过一次,拿走了需要的东西。”
这句话?,他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可嘴上虽然怀疑,心中的恐惧却半点不假,他似乎能猜到柳闲在?做什么,不然他也不会因为柳闲一次不在?家中,而着急到了找杨徵舟的程度。
“与此无关,”杨徵舟神色复杂,微卷柔顺的长发都在?跟着打颤,他道:
“……是?去寻仇的。”
青鸾车速度很快,不久便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座拔地千里的山,半山腰就?已经插在?云雾之中,山尖更是?只在?想象之中的渺远,柳闲就?曾住在?那个地方。山门?的牌楼角檐上翘,挂琉璃灯,玉阶七千浮于?山门?之内,叫人?望不到头。
而一块冷透匾额高悬于?顶,玉底赤书,其上镌着三个大字
“天不生”。
*
这一次回先剑宗,柳闲没有直接潜去水云身,而是?用缩地成寸之术迅速到了大门?口,原想打算大摇大摆地从?这儿晃悠进去,却不曾想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眼前人?凤眸狭长,削鼻薄唇,身上衣袍是?由孔雀翎制成,原本?华美又灿烂,如今却已经陈旧,打满了各色补丁,袖口都被磨出了洞,像是?失意后的戏子,身上仍穿着十年前金陵公子所送的锦衣。
可他身上半点风尘气也没有,不沾浮尘,破旧的衣袍在?他身上像是?仙人?的宝物,散发着清淡的光彩。这人?光是?站在?那里,所有的日光就?全都透过他的身体,照得?他有些透明?,不像这个人?间?的人?。
明?明?是?个有些刻薄的长相,穿的也是?浮夸又诡异,他淡灰色的眼中却尽是?温和的光,为数不多的神色里尽数是?怜悯。
他像是?浮在?万里高空之上,空灵而尽显慈悲,他唤他:“兰亭。”
“……”
柳闲的背影在?原地停了良久,感受到身后有一一道淡然的目光注视着他。
而后他收敛了浪荡的脚步,合腿站定,转过身时已经换上了恰到好处的笑脸,弯腰抱拳,恭敬地朝那人?行了一礼:“夫子,好久不见。”
见眼前人?依旧无言,他继续沉着声音道:“兰亭不知您今日远游归来,与您如此纷乱繁杂之地相见,实在?有愧。”
那人?对他说:“兰亭,你不该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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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逝,旧事?不提,此行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你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他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的笃定,而柳闲全然没看见,他只含蓄地笑着:“我心中本?就?没有任何期望。”
今日结果究竟如何,柳闲并没有十足把握。
只不过,他今日要做的事?在?原书里是?没有的,他柳闲活了这么久,终于?做了件自己也不知道结果的事?。
“我并非想要劝阻你,只是?想来看看你。”那人?轻轻笑了,他摇摇头,看着柳闲刚刚恢复的眼睛,言语间?有些明?珠落尘的惋惜:“你本?该是?世间?最天骄,何必同一群活不过三百年的蝼蚁置气。”
柳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抬手时不周真身已握于?手中,熠熠地闪着寒光。他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捧着剑身,明?明?是?臣服的姿态,却带着一触即发的危险,他道:“山上有我未尽之事?,这么多年了,总该找个机会了结,兰亭先告退了。”
“罢了。我曾去过你原来的世界,见有些人?把家养的狗当做至亲之人?,狗死?了,主人?能哭三天。虽然我不理解,但想必你的心情也是?如此。”那被柳闲叫做先生的人?不解地垂了垂眉眼:“虽然你养的东西已经死?了上百年了,不过,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也能再?同他们玩玩。等此事?了了,我再?来寻你。”
似是?于?心不忍,临走时他再?道:“你我和谢玉折不一样,对我们而言,情是?负累。我看着你成长,不愿见你为之烦忧。”
话?音还未落,这人?的身影业已完全消失,而柳闲还是?进了无悲殿,没惹起半点风声。
三月十九,春光明?媚,天不生下雪了。
每年的这个日子都会下雪,弟子们早已见怪不怪,毕竟天下唯一的仙都住在?这里了,还有什么能算得?着怪事?儿呢?
只不过,来此晨会的大能修士们却隐隐觉得?,今日的雪同往日不同。这雪已经下了一百多次,其中原因,他们心知肚明?。只是?,往年的雪都是?散落如絮,柔柔弱弱一吹即散,像是?春日柳絮的幻影,构不成半分威胁;今日却有些不同。
三月十九,天不生的雪依旧温温柔柔,落在?人?的肩上,化作一小?滴一小?滴雪水。能在?这样特?别的日子来到这个地方,他们早就?不惧风雪,纵然这雪和……有关,那人?也受尽折磨,被囚百年,早不剩什么本?事?。
即使?镜湖玉宴里他为了他徒弟露了个面,他们也只是?为了在?群众之前维护“上仙”这个名头的威严,才表现出了对他的顺从?。
柳兰亭如今的身体比下修界的凡人?还不如。凡人?一辈子都没有灵根,而上仙是?得?而又失,这对身体的损伤不可估量,更何况他最神的那一双眼睛已经废了很多年了。即使?上次相见他易了容,那双眼睛里也是?全无神采的,而菩萨针救不了他。
白云苍狗,物换星移,连仙都能被废,飞雪而已,有何不可变的呢?
无事?可惧,自然不遮风雪。
无悲殿最上头的那个位置已经空了一百多年,可这群人?仍保留着从?前的习惯,在?其恢弘而冷清的殿门?口,齐刷刷排成两列,如下修界早朝的臣子一般,依序进殿。
这是?必要的礼节,这是?对上仙的敬爱,他们愿终身像臣子捧起人?皇一般,捧起他们唯一的仙。
没有既定的排序规则,那自然是?按照资历大小?排。这群在?修仙界清修多年如同在?官场纵横数年的仙修们,自然是?不乏一番辞让推举,修为深厚,声音便洪亮而富有穿透力,“您先”“您在?前”“您请”差点响彻云霄。
好不容易等他们排好了队,辰时已过了两刻。为首的叫门?童将门?推开,迈着稳健的步伐,领着一干宗主长老们入殿商议要事?。
不知从?某年伊始,每年今日,他们都会来此集会,共议他们仰慕已久却莫名消失了的仙当然,上仙失踪的这件事?,只有他们几位知道。
虽说已经不必畏惧柳兰亭,可他能从?春山寺里逃走,还张扬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可缺了防备之心,恰好今日他们同往常一样推却了自己的行程,所有人?都在?,正好能想出个对付他的法子。
可惜门?童还没行动,殿门?已经缓缓打开了。清晨,殿内并不明?亮,原嵌着一颗颗夜明?珠的穹顶只剩了个金贵的凹槽,殿内昏昏暗暗,只有高台上的红烛燃烧,明?亮地往下滴血。
身后突然卷起风声,方才他们站着列队的地方噼里啪啦不知道有什么掉了下来,他们却连头发丝儿没能跳一下,一齐停在?了大殿门?口。
此刻倒是?没有人?谦让了,有的如老僧入定般僵在?原地,有人?畏畏缩缩想往人?背后钻,脊梁骨却像是?被数柄小?剑抵着,倘若稍加后退一步,就?会被粉身碎骨,蚕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