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真假徒弟
“窥视?弟子对师尊的关心, 怎么能用这?么脏的?字形容?”
柳闲轻轻“嗯”了一声,随口应道:“那便是吧。”
刹那间二人四周冷意翩飞,西贝人被挑衅后眯着的双眸里满是愠怒, 却见柳闲摸着自己被遮住的眼睛,慢悠悠地感慨道:
“当年未卜先知,想让瞎子也能看外物, 琢磨了好久才想出法子,也算是一劳永逸,受益匪浅了。”
他说话时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儿,总让人舍不得打断他,仿佛轻轻一碰他就会碎掉似的?。就连那西贝人也只是将他脸上?的?眼绸扯得更紧了些,让柳闲本就受过重伤的?眼睛疼了好许,接话冷笑道:
“师尊,何止如此。后来南国?丞相不知为何下令重建祈平镇, 你在里头莳花弄草,住了进去,可这?镇子受不住这?样的?好命,不周山妖邪肆虐,祈平再灭,这?次你长了记性,除妖后索性用灵力和?人偶幻化了个假的?出?来。那陌生小孩的?花对你而言就如此重要吗?”
柳闲打量着?他, 反问:“所以呢?你心疼累着?我了?”
西贝人的?声音近乎嘶吼:“你做这?么多,就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怨鬼?他凭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而我却什么都得不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柳闲心平气和?地强调道:“仙尊,明明今日才初见, 我与你才是萍水相逢,可他和?我不是, 你要先分清楚主次,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赝品和?他就像在两个位面,互不交流,问牛答马,他还在像失了神志似的?质问:“你费尽心思维持那片假象,有意义吗?”
柳闲恹恹地打着?呵欠,懒得再和?这?个说话没头没尾的?疯子多言。
“柳闲,你真是冥顽不灵。”
那疯子擒着?他手一挥,眼前风云变色,转眼便来到了一座漆黑血腥的?宫殿里头。
琥珀酒,玄铁樽,人骨造的?扶椅,血滴子做的?挂灯,仙泣血的?壁画,长明的?鲛人泪,远方的?靡靡之音,不知何地的?鬼哭狼嚎,诡异之物斑驳奇异地糅合在一起,显得晦暗扭曲,又阴森庄重。
大殿最?上?头有一把骷髅堆成的?宝座,至高无上?,睥睨着?空旷的?殿堂,柳闲浑身软得像融化了一般,毫无挣扎地被扣了上?去。
可他的?神情仍旧太轻松,就好像其实他压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似的?。
疯子站立俯视着?他,为他的?手和?脚都锁上?了牢固的?镣铐:“这?是我们的?位置。”
柳闲动了动自?己被锁住不能动弹的?手,诧异地歪着?头问:“你家习俗是给自?己位置装刑具吗?”
自?己所有的?威胁和?愤怒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柳闲像踏青一样的?自?在让疯子的?眼睛都红得能渗出?血了,他掐着?柳闲的?脖子,笑得疯狂又狰狞:
“我家?我没有家。还忘了给师尊正式地介绍一下我自?己。”
“嗯。”
柳闲好整以暇地听着?他要讲出?怎样个鼎鼎大名,殊不知他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干柴上?的?火,身体那般狼狈,神情却那般轻松,他马上?就要点燃西贝人身上?每一块皮肉,燃起的?应该是极度自?卑和?自?负相融的?火焰。
“此墓无名,我亦无名。师尊,这?是我的?遗冢,我在这?里头,修了一间独属于你的?宫殿。”
他一边掐得柳闲连话都说不出?来,一边缱绻地贴近他的?身体,眸子里全是含情脉脉的?水色:
“我没有那小鬼那么好的?运气,没人收养我,没人给我取名字。不过在我流浪的?时候,有人送了我一件衣服。他送我衣衫蔽体的?恩情,我此生心怀谢意,就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谢衣。”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原还百无聊赖的?柳闲终于多了几?分精神,他扯了扯嘴角,饶有兴致听这?个叫谢衣的?人倾诉他多年来的?苦楚。
明明被人囚禁着?,可他那太过轻松的?表情和?长年身处上?位的?气度,却让他更像是掌控一切的?人,而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他亲身出?演的?戏。
“当时天?寒地冻,无依无靠,拿到那件衣服的?时候,弟子高兴极了,恨不得当场把头割下来送给恩人!”
心心念念多年的?恩人就在眼前,谢衣指指着?柳闲,手指狂颤,动作狰狞到了癫狂的?地步:
“可我没想到,你给我那件衣服,是想杀了我!”
柳闲耷拉着?头,身上?的?威压越来越重,他咳嗽了很久之后,没有解释,只转了转脖子,松了松自?己的?筋骨。
在春山寺里被铁链锁着?,一出?来先被过去的?自?己掐,又被不知道打哪来的?疯子掐,你跟着?我真是受苦了。
柳闲在自?己心里头对他的?脖子道歉。
“那件衣服上?施有法术,我穿上?它,就被你点上?了仙的?印迹,从此被各路人鬼追杀,他们总以为我是什么香饽饽。”
柳闲疑惑了:“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一件衣服?你疯了,都开?始臆想了。”
谢衣的?脊背紧绷,指甲嵌进肉里滴答答掉出?血来:
“我心心念念的?人,陪在另一个人身边,把我完全忘记,而且那个人分明和?我差不多,却只是运气好了点出?生在了更好的?地方,就能够得到他的?陪伴和?祝福。留我一个人摸爬滚打,吃尽苦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有了找到恩人的?能力,却发现他在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我在一起。谢玉折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你八年的?养育,那八年我还睡在狗洞里,而后几?年他去打个仗而已你就心疼得不行?,那几?年我每天?都在地下室里被人鞭笞,不断几?根骨头掉几?块皮那些达官贵人们都不罢休,我为了见你一直吊着?一口气,而你却连我是谁都未曾放在心上?,竟还说我是臆想。我变成了一个大笑话,怎么能不疯?”
今日的?柳闲冷静到了毫无感情的?程度,他话说得像是一个旁观者,却不知为何仍会时不时地回应,虽身处不利,可他却像是在引导谢衣:
“所以你后来把你心心念念的?师尊杀了。”
“是。然?后你来到了这?里。”谢衣伸手钳住他的?下巴,手上?的?力道像是觉得他但凡移动半分都会马上?逃跑消失似的?,可目光居然?是久违含情的?:
“柳闲,我后悔了,你还能和?我回去吗?”
他小声地问,好像当真在征求他的?意见。
“你在我身边,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我知道你和?谢玉折的?经历,也知道你对他并非真心……”
谢衣说这?句话时,将尾音拖得很长很长,像是在对自?己说。
良久后,他继续道,声音又轻又柔,温良到了蛊惑的?地步:
“我知道你的?所有,知道你正在谋划的?一切。在我身边,你不需要任何的?伪装和?隐瞒,你可以活得很轻松,同心护身咒奈何不了你,你可以直接杀了谢玉折,我可以把天?命给他的?好处全部?转移到你的?身上?,你完全不用再在乎任何他的?威胁。”
柳闲的?脑袋随着?这?人激烈的?动作磕在了骷髅头上?,他吃痛地嘶了一声,却又抬不起手揉揉自?己的?后脑勺,便把头别向另一边,恨铁不成钢道:
“谢衣,你对我诉衷肠究竟有什么用呢?都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个人,你说的?这?些,也全都是自?己的?臆想。”
谢衣完全不听劝:“罢了,师尊没有情欲,再过一千年你也理解不了我的?话,我们直接成亲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