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我妈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曾骞去探望母亲的时候,切火龙果的瑞士刀落在了那里,他当时心里是空着的,全然忘记了那把刀。隔一个星期,他再去看望的时候,想挡开失常的母亲时被划了一刀。但曾骞并不想叙述这件事的全貌,因为他疏忽了,而疏忽对他来说只代表着愚蠢。他把这件事简化,仿佛这份愚蠢也得以压缩。

周弓轶收回抚弄伤痕的手,小声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所以弄伤了自己呢。”

曾骞的心脏抽动一下,那只泥泞的怪手骤然从甜沼泽里跃出,拉住他的脚踝。他的喉咙被那热度烘得太干,他只得缓慢挤出那些话:“如果你想让我身上有你给的伤疤,我愿意为你弄伤我自己。刀伤、烫疤或者纹身,什么都可以。”

这话里行间都是曾骞式的神经质,坦率与悍戾并存,听得周弓轶缄默着失神了几秒。

曾骞忽然戏谑地笑出声,仿佛自己再次从那甜沼泽中幸存,他及时揪住周弓轶那句话里漫不经心的挑衅,推翻了自己的话,说道:“我开玩笑的,我又不是你这种小笨蛋。”

周弓轶也轻笑两声,眼睛莹莹的,看着很亮。

两人彼此沉默着,好似是角斗没有分出胜负之后的空场,过后也没有过多接触。周弓轶重新回到门廊,换了鞋,临出门,忽然问:“明天中午吃什么?用不用我去超市买些什么?”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曾骞反问。

周弓轶抿着唇笑,那双很亮的眼睛弯着,说:“你会不知道我想吃什么吗?”

曾骞极少见周弓轶这么乖的笑,不是周弓轶不乖,而是周弓轶乖的时候很少这样笑。见他不说话,周弓轶就打开门离开了。曾骞盯着他迈步子时收紧的小腿,脑中猝不及防蹦出两个字蝴蝶。

次日,曾骞做了午饭,周弓轶也如约回来吃饭。两个人难得放下心防聊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饭后,曾骞陪周弓轶打了会儿游戏,只把周弓轶输得哇哇大叫。这是很松弛舒适的二人世界,至少曾骞是这么以为的。总之,很适合晚上做些更为激烈的活动。

在曾骞打算偷偷放水让周弓轶赢一把的时候,周弓轶手机响了一阵。小动物听到声音就将游戏暂停,你来我往同某位第三者发了几条信息。过一会儿,他直接拨电话过去,对着手机话筒道:“小程?嗯……可以。那我们下午在老地方见?”

周弓轶嘴里叼着根桃子味的棒棒糖,含糊不清对曾骞道:“这把打完我得出去一下,晚上不一定回来吃饭。”

曾骞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不到两分钟就把周弓轶的游戏角色打死了。

周弓轶走了以后,曾骞再次觉得口腔里含着一丝苦味,也许这苦味并非来自味觉本身。只他并没有投入关于味蕾或是感觉的太多想法,当他觉得心里空了的时候,他就会想方设法将自己填满。

他联系阿姨下午或是晚上过来打扫,之后就带着手提电脑和健身包去了学校的实验室。临傍晚他定了健身餐,在实验室里潦草解决。吃完之后,曾骞就去拳馆打拳。每当他因事态脱轨而出现了不可控的失序情绪时,他最先想到的排解方法就是掌控自己的身体。他多年来如此苛刻地保持这副使人垂涎的身体,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成为秩序的一部分。

等他回到家中,家里因干净而重新恢复了秩序。曾骞做了草莓奶昔,将摇杯冰进冰箱里。这是周弓轶在家时,曾骞惯常为他准备的。随后,他去遛狗,还带着小秋绕着公园跑了几圈。从公园到小区路途间,有一小段路因街灯久坏未修而成了盲路,。曾骞没有掏出手机照明,反倒是轻拽小秋的狗链示意她停下,曾骞站在原地,身体融入黑紫色的夜里。他仰起头看夜空,看不算圆满的月亮和苦味的北极星。

周弓轶回来的时候,曾骞已经近乎睡着了。但听到小动物蹑手蹑脚的响动,他又警然地清醒过来。他猜周弓轶去了厨房,过了片刻他隐约听到冰块敲打玻璃杯的声音,接着他可以想象奶昔从摇杯倒出的那种粘稠的声响。

大概有半个小时,周弓轶进了卧室,看到里面黑的,就压低嗓子问:“曾骞,你睡了吗?”

曾骞把床灯打开,坐起身。他有裸睡习惯,光裸的上身展示着汗水浇灌而出的健美,薄薄的被子掩着他的腰部。曾骞没有开口,而是等着。

周弓轶脸上流露出那种懵懂无措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错误。他站在门口稍稍往里一些的地方说:“程……程庚仁今天向我表白了,他说他爱我。”

周弓轶直接按开室内的吸顶灯,在这种纤毫毕现的亮度下,他和曾骞二人的情绪都无处遁藏。

曾骞对下午游离在味觉之外的苦味忽然觉得了然,心里有了尘埃落定的释然,他这才笃定开口:“你答应他了。”

曾骞完全能在脑中勾画出周弓轶下午经历的场景。小动物赴约去了那个他和程庚仁的“老地方”,也许一家旧咖啡厅,也许是学校西门的小酒吧,或许还可能是某个甜品出众的小糕点房。周弓轶和程庚仁间的相处对小动物而言总是要安全许多,所以两个人会持续不断的聊天。因为程庚仁是个举止滑稽的小丑,所以他会逗小动物发笑。等找到愉快的合适机会,程庚仁必然会用他那很蠢地语气向周弓轶表白。会说什么呢?我挺喜欢你的。你能不能当我对象啊。大概还会送些无用没品的纪念品,钥匙链或者一束不大好看的花。周弓轶即使心里早早知道程庚仁对他的好感,但仍会做出震惊错愕的表情。无辜的小动物时时刻刻勾引别人,勾到手之后,却像白纸一样摊开,好似那些附着上去的鲜艳热烈的颜料都是别人一厢情愿泼洒上去的。小动物支支吾吾着,很为难的模样。但他也的确很为难,他鲜少交到朋友,而程庚仁难得愿意亲近他。虽然他并不曾与程庚仁分享秘密,但依旧享受着友谊的慰藉。他又有些害怕,这份害怕是失去一个朋友和激怒曾骞的混合物,是辛辣的。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但是如果让曾骞愤怒倒会让他有几丝快意。最后他小心地接受了程庚仁的告白。程庚仁是主动但迟钝的,没有掠夺的姿态,满心都是求爱成功后的狂喜,更无法辨别对方是否也裸露着真心。程庚仁可能会蹭蹭周弓轶的手指,而周弓轶会避开。不过在多次尝试之后,周弓轶会和他短暂地拉拉手,但也仅此而已。

曾骞的想象与事实相差无几。不过,“老地方”却是学校的图书馆。程庚仁不算热爱学习,所以揣着两本热血漫画,以示有事可干。周弓轶把锁在图书馆铁柜里的GRE词汇精选拿出来背了三个小时。两人全程没什么交流。等到下午五点半,程庚仁咳嗽两声,压低嗓子对周弓轶说,去食堂?之后他们就去了食堂,不过食堂的饭菜味道自然比不得曾骞厨艺的成果,所以周弓轶吃得不算太多。饭后,程庚仁邀请周弓轶在学校里逛逛,并且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当代年轻人喜欢夸夸其谈的“人生”、“理想”和“未来”。周弓轶的未来被紧紧捏在曾骞的手里,自然对这些没太发表言论。两个人在校园里绕得腿酸,随后就进了塑胶操场,捡了个看台的位置随便坐下。那时已经是夜里了,周弓轶身体后仰,眯着眼睛看被人造灯光掩盖了亮度的群星和月亮。他看到北极星,很微弱的一个亮点,而曾骞说它是苦的。这时,程庚仁向周弓轶身边靠了靠,近得温热的鼻息抚到对方脸上。周弓轶觉得痒,探出手摸了摸那块皮肤,也无意中隔开了程庚仁的亲近。程庚仁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因为觉得时机不对。之后,两人又聊了聊别的,在气氛发热的那一刻,程庚仁及时张开嘴,对周弓轶说,弓轶,我不知道你看没看出来,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你能做我男朋友吗?说完,程庚仁把书包调到身前来,拉开拉锁,从里面掏出一只盒子,递给周弓轶。周弓轶先是接了过来,对着运动场被蚊虫围绕的灯光一照,发现是一款博朗的电动剃须刀。周弓轶捏着盒子,偏头对上程庚仁的视线,又将头低下来。程庚仁认为他在害羞,催促一句,你答应不答应?周弓轶心慌起来,喏喏着,我没想到。这句话让程庚仁的心提起来了。周弓轶自然想不到程庚仁会突然表白,着实是有些慌乱的。在大学里,只有程庚仁称得上他要好的朋友。周弓轶由此纠结了起来,彼时他脑中有一闪而过的荒诞想法,他捕捉到了,甚至提前抿出一丝报复的甘甜。他犹豫几秒,答应程庚仁,说自己之前没谈过恋爱,但可以试试看。程庚仁自然很高兴,但他知道周弓轶是羞怯的,所以在初跨入新关系后,并没有急于实践身体上的亲密。只有他送周弓轶去地铁站的时候,他才握住周弓轶的手。那只手凉而柔软,像兔子一样温顺。

周弓轶听到曾骞的陈述,点了点头。他的表情有些可怜,似乎开始害怕曾骞对着自己大发脾气。但他偏偏又很理直气壮,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他和曾骞之间究竟存在着哪种具体的关系。任何具名的关系都没办法定义他们之间这种畸形而独特的关系。

曾骞直视着小动物,对方脸上仍旧藏不住那些怯态和忧虑。这反倒让曾骞愉悦起来,他早早料到事情的发生,但是这小动物多少顾忌着自己,甚至最后还乖乖地回到他为他筑的暖巢。曾骞那张俊脸露出点宽慰的意思,而这是包容在冷笑里的。他掀开薄被,下了床,不着寸缕的身体巨塔一样向周弓轶移去。

周弓轶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抓着门框,手臂肌肉绷得死紧。因为知道自己无处可逃,所以没有丢盔弃甲地转身就跑,木桩似的孤零零僵立在那里。

曾骞拽着他胳膊将他拉进来,身体蹭过去,周弓轶只得背贴着侧墙。曾骞吻了他,吻得很深。尝到熟悉草莓甜味的曾骞朝他笑了,捏了捏他红彤彤的耳朵,凑过去小声说:“原来我的小动物是跟别人恋爱了。”

曾骞的手压在周弓轶肩上,小男孩被迫半跪下身,鼻尖正对着一具勃动的伟器。周弓轶熟练地张开嘴,开始吞吐,那根东西压进他喉头,戳了好久。等曾骞射的时候,地板上积了一小堆因嘴巴无法闭合而淌下来的涎水。周弓轶咽去精液,按照习惯张开嘴向曾骞展示,后又舔了舔被撑破的嘴角。曾骞身体的火还没有灭,提起周弓轶,将他推倒在床上,那副欲兽的身体又纠缠过去。

曾骞没让周弓轶插进去,只是就着股缝堪堪研磨。等那根漂亮的东西招摇起来,曾骞忽然发问:“他牵你哪只手了?”

周弓轶的右手磨蹭到两人之间。曾骞包握住他的手,指引着周弓轶自慰。等周弓轶憋红脸快要射精时,曾骞转过身,扒开臀瓣,让周弓轶射在他屁眼周围。高潮时,周弓轶身体绷颤着,嘴里发出零碎的呻吟,曾骞榨取了那些男精后,紧紧抱住周弓轶。周弓轶被他勒得像被压入浓郁的性高潮余韵之中,他感觉有一道粗糙的伤疤磨蹭着他的颈部,周弓轶扭动身体,嘴巴贴到那条疤上,舌尖扫了几下,然后乖笑地对曾骞说:“这样是不是就不疼?”

曾骞愣了一下,翻身躺到周弓轶身边。周弓轶似乎累了,也没清理,就睡着了。曾骞洗了个澡,又简单帮周弓轶擦了擦湿腻的下体。

在曾骞即将进入深眠时,他听到几丝细而微小的嗡鸣声。曾骞撑开一条眼缝,在如此黢黑的房间里却看得异常清楚一只绿头蝇正落在床灯白色的灯罩上。曾骞阖眼睡去,心里也如这间卧室一样漆黑安静。一切失序的、混乱的,都被推回了本来的轨道。

第37章37.小

37.

一开始,曾骞对周弓轶这段恋情并不十分在意。他曾目睹周弓轶对夏婷婷的暗恋,自然了解小动物倾心于人的表现。他看得出周弓轶对程庚仁没有过界的喜欢,这正是令曾骞安心的理由。曾骞只怪自己将周弓轶一手塑成如今这种令人想入非非的小男人之后,却没有及时教会他忠于自己。

偶尔曾骞会想到自己那句没有得到应答的诘问。他问周弓轶是不是操腻了自己,周弓轶当时只回以含糊的笑音。尽管曾骞常常用周弓轶腿间那道多余的窄缝来污损他的男性身份,心底却认同周弓轶不过是初长成的普通男人罢了。既然是男人,想必自然会有着众多庸常男性共同的弱点。如果周弓轶想从别处寻得刺激,那一定是自己没有填满周弓轶被自己亲手打开的欲望;如果周弓轶妄图得到解放,那一定是自己攥狗链的手掐得太紧。曾骞从父母离异的经验里,习得一种保持苟且关系的妥协。蜷在他脚边的小动物正迫切想要突破活动范围,重归秩序的曾骞自然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悄然放松锁链。就像一只拨动把玩耗子的猫,忽然松开挟制,任由灰色的小耗子蹿离。这也许是轻敌的表现,也许是为了大度显示周弓轶并不配作为自己的弱点。

周弓轶自然摸不透曾骞的想法,只是觉得坏脾气的曾骞甘愿隐忍这一切并不寻常。周弓轶着实战战兢兢了有一阵子,他总认为有什么重的、痛的还未落下来。反观曾骞除了事无巨细地了解他和程庚仁的点滴,并不对这两人的恋爱关系进行干扰。甚至在发觉周弓轶只会拉着人家一起去图书馆自习的时候,曾骞还曾诚恳地建议:“哪有谈恋爱天天往图书馆钻的,要不要去酒店开个房?”

周弓轶一听,脸当即就红了,抿着嘴小声说:“小程不是这样的人。”

!关,里浩!饿是琪琪凌溜吧凌饿一!

听到周弓轶为程庚仁辩驳,曾骞轻蔑笑笑,讥讽道:“他原先不是你男朋友的时候也可以天天和你一起去自习。那你说他为什么偏要当你的男朋友?”

从夏婷婷时期起,曾骞就是周弓轶感情和性生活的绝对权威。曾骞的质疑让周弓轶无从反驳,坦诚的小动物垂头看了看手指,压低声音询问:“曾骞,如果小程想和我做那件事。我该怎么办?”

“你不是操我操腻了,正想尝尝鲜吗?”

那是晚上十点左右,周弓轶和曾骞躺在双人床上谈论着别的男人。周弓轶往曾骞身边靠了靠,他们盖同一张被子,被面之下周弓轶光裸的小腿屈压曾骞两条腿上,手臂则亲昵地环抱住曾骞。他有所央求的时候,常会不自觉娇憨起来。周弓轶的脑袋在曾骞胸口蹭蹭,说:“我有点害怕……”

曾骞自然知道周弓轶担心泄露身体的秘密,但小动物主动有了和别人交媾的想法却让曾骞有丝莫名的不快。一抹阴郁从曾骞眼中转瞬即逝,他说:“害怕什么?害怕被程庚仁发现你是阴道男孩?还是害怕程庚仁不能像我一样给你舔逼?”

这句话昭显着折辱的意味,周弓轶听到之后果真从曾骞身上滑下来,他年轻的身体有水蛇般的结实柔韧,撤离回床上专属自己的领域后便身上勾住床头的毛绒小熊,连着被角一起搂住。他因蜷姿而小臀向着他同曾骞的交界处稍稍翘起,仍有着不自知的勾引。曾骞的手探进暖烘烘的薄被里,摸了摸周弓轶细瘦的腰部,捏了捏他还算有些分量的小屁股。果不其然,对方一头扎进被中,酿出些委屈的闷闷声音传出:“曾骞,你说过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曾骞喉头不耐地滚动,手臂蛮横地将他的小男孩捞到自己怀里,他箍紧怀里的小动物。他对自己驯化的小动物感到得意,一时间又不知不觉落入甜味的沼泽里。他贴着周弓轶发红的耳朵许诺:“没错,那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们是共犯。”

之后的一段时间,出于保护自己的心态,周弓轶常常回绝程庚仁偶尔表白的露骨暗示。还有难以启齿的一点就是自从他同程庚仁在一起之后,曾骞和他在性这一方面就更加激烈了,他长期被曾骞以黑洞一般的吸纳力榨干,对自己性能力方面多少有些不够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