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1 / 1)

谢玄奚步履匆忙地回府冲过凉水,便整肃衣冠,唤来苍叙:“徐瑞的账本找到了吗?”

要?向皇上交差,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起不了多大作用。自他知道宝音将徐瑶簪接出徐府后,就吩咐苍叙潜入徐家,去找账本原本这账本应是与凶手的名?讳身份一道呈到皇上面前,但?现如?今看来,只能用它?来掩盖徐瑶簪这个人的存在了。

苍叙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书册样式的账本:“这老徐头真滑溜,居然把账本藏在床板下的暗格里,幸好我聪明,连房梁都没放过,这才摸到了这账本,不过他也真是个人物……”说到这里,他咂了咂舌,回想起账本上的那些数目,深感惊心。

“郡主忽然插手徐小?姐的事……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他打量着自家公子的神情,忽然又问道。

谢玄奚翻看账册的动作顿了顿:“恐怕是都知道了。”

当初命人查到徐瑞的作为后,因为他不知道徐瑶簪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于是便选择了按兵不动,同时又叮嘱苍叙,不可将这些事泄露给宝音。就连那天夜里,苍叙与宝音说的,也无非是徐家父女得陇望蜀,几次定亲又毁约,只为攀上高枝,平步青云。

至于这其中更深的事,一个父亲如?何将女儿当作筹码与祭品,在权势场中博弈并换取好处,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他只想她开开心心的,每日偶尔需要?烦恼的事就是穿什么裙裳更好看,时令更迭,该有什么新鲜吃食呈到案上。

名?利权势,有些人一旦久浸其中,身上那层人皮就会被消解溶化,只剩下最?原始的,畸形丑陋的肮脏欲望。

世道不堪,他早已深谙,却不想她沾染分毫。她该永远干干净净,无忧无虑。

他微微闭眼,眼前却倏然浮现出她为了徐瑶簪看向他的那一双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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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宝音回了府里,方?到迟芳馆,便见着娘亲正安坐于檐下。她刚迈进院子里的一条腿瞬时收了回来,后退几步,仰头看了看院门?上的匾额,确定是自己的院子没错,这才放下心来,甜声笑?着进到院子里,扑到娘亲怀里撒娇:

“娘,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唤人来传我便是,怎么还亲自劳动您来我这儿。”她狗腿地绕到自家亲娘身后,开始给她捶起背来。

宋嘉瑶拉过她的手:“你啊你,都快出嫁的人了,还这样不稳重,动不动就往外跑,该学?的该做的,我看你是一样不成,你……”见女儿低着脸,她不忍心再责备,招了招手,让黛栀与丹茶将绣好的嫁衣捧过来,“嫁衣绣好了,你试一试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便让绣娘再改改,若是合身,便可以着手绣鸳鸯了。”

按照定京的习俗,新嫁娘要?在绣好的嫁衣上补绣一对鸳鸯,才算衣成。

待鸳鸯绣好,婚期也就将到了,接着就该摄政王府安排下人送嫁妆到宣平侯府,去新房铺床。

崔宝音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嫁衣:“知道了,待我有闲暇再试吧。”

她和谢玄奚现在这样,她才没心思?绣什么鸳鸯。

宋嘉瑶拧了拧眉,到底没再说什么。

女儿的心思?一向好猜,连嫁衣都不想试,定是和谢家的小?子闹别扭了。小?两口的事,她掺和什么?索性吩咐黛栀两人将嫁衣放下,回院子里侍弄花草去了。

她心里记着这事,到第二日,便让黛栀去厨下问问,今日郡主有没有点菜。

都说谢玄奚待她女儿上心,可要?她说,宝音待谢玄奚,亦是不差的,每日给谢玄奚送的菜肴羹汤,都是她晨起亲自拟了单子让人送到厨下,荤素凉热,点心小?食,样样都考虑到了。分明这般小?事,交由下人做也是一样,她却不放心似的,一定要?自己花心思?,费功夫。

黛栀去过后回来王妃身边,摇了摇头:“没点。”

没点?

那看来果真是有事了。

就是不知事大事小?。

大理寺里,众人尚不知徐瑶簪之事,差役们?还在桥东巷拿着徐瑞的画像排查询问,然而仍旧一无所获。

李节风已经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却见谢玄奚仍然神情清淡,仿佛事不关己,一时真想揪着他的衣领吼两句,你能不能也着一下急?

不过……他围着谢玄奚转了两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再看看天色,这已经到饭点了啊?他猛地一拍大腿,到饭点了!谢大人怎么还在这儿?往日里琼阳郡主早该来了。

他好心道:“今日郡主没来给你送饭?既然如?此,谢大人不如?同我一道去膳堂?我们?大理寺的厨子,手艺虽然比不上摄政王府,但?也不差。”

谢玄奚淡淡看他一眼:“不用了,多谢李大人好意,谢某不饿。”

他想,许是她在路上被什么事绊住了,否则若是不来,当给他送信的。

李节风下巴轻点:“这样啊”也行,谢玄奚不饿,他饿了,他先?去吃两口饭再说。

谁知等吃完饭,又出门?散了个步回来,谢玄奚仍在看公文,他“啧”了一声,“谢大人你还不饿?这不行吧?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身子怎么撑得住?”他说得口干,停下来喝了口水,还欲再劝,谢玄奚却已经拂袖起身,往外走去了。

苍叙朝李节风拱了拱手,也跟着走了出去,低声向自家公子问道:“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谢玄奚停住脚步:“不用你,我自己去便可。”

不给他送餐食便也罢了,连口信也没让人捎来。她……莫非是遇着了什么事?还是昨日穿得轻薄,在城外吹了风,染了风寒,身子不舒服?

他这样想着,到了迟芳馆,便看见她在院外的积玉亭里和侍女们?正裁着纸,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他放下心来,又忍不住想,那今日她为什么……这个念头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崔宝音就已经抬眼看见他,面上的笑?意瞬时落了下去,对身边的婢女们?道:“不想坐着了,春光绵软,催人懒倦,我要?回去睡会儿。”

她说着便起身,看也不看谢玄奚,没成想从他身前走过时,衣袖却被这人扯住。她抬起头,怒瞪他一眼:“干什么呀!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谢玄奚听得好笑?。

好像昨日在马车里扯他衣带的人不是她一般。

他低眼看着她,她面上的不情愿与生?气都太明显,不由得松了手,轻声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昨天走那么快,一句话都不说的人,还关心我高不高兴?”崔宝音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谢玄奚怔愣片刻后,哭笑?不得地拉住她的手腕:“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崔宝音气鼓鼓地看着他,“你根本就是把我当小?孩,什么话都不讲清楚,昨天说算了,今天又说不是我想的那样,你这样我们?还……”她想说我们?还成什么亲,好在及时停住。

她顿了顿,又指着他:“你生?气我不相信你,做事情瞒着你,说话伤你的心,可我也哄你了,但?是你呢,你总是不把话讲清楚!”

她说到这里,气得去拍他的手:“我不要?和你说话了,你放开我!”

谢玄奚却将她手腕攥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