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门扉咚咚作响。
宝念以为是?柳愈庚回来,便抱起小宝轻言:“爹爹回来。”
只是?,门开的一瞬,却是?东边的邻居瞿大娘,探出头来。瞿大娘来还昨日在宝念这儿借的竹牌,顺便带了些自家腌制的小菜过来。隔着?小院,瞿大娘那好鼻子,就闻着?饭菜香。
她逗了逗小宝,“呦,小宝,你娘平日里都吃些冷饭,今儿怎么舍得开灶做饭了?是?有?什么喜事吗?”
“是?孩子爹要回来,我?就简单做了几?个菜。大娘不若留下一块吃点?”宝念笑着?回了瞿大娘的问话,瞿大娘摇摇头,“饭就不吃了,我?还得回家给我?那口子做饭。就不打扰你,有?什么事记得说。婆婆走喽,小宝。”
“诶,我?知?道。多谢大娘了。”宝念目送来人远走。
这福源坊的邻里,虽都是?些汴京城的底层百姓,却很是?心善。大家自从听说宝念被董家那货欺负后,便时常与之走动来往,帮着?照顾这母子一二。所以,宝念这些日子,在这儿住得异常心安。
汴京城,也没她从前想得那么不近人情。
轻轻将门扣起,宝念望着?太阳落山,此刻的她还不知?,这接下来桌上的饭菜将会热了一遍又一遍,可那说过要归家的人啊却再也未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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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残阳落进那刻踏进二房的门,褚芳华的脚踝已是?肿得不成样子。
可她这会儿才顾上哀号。
崔宾放班到家,刚打帘进屋,就瞧见褚芳华坐在床边,一脸的衰样。旁边给她揉搓跌倒药水的女?使,臂膀都被她掐的青紫,也不敢声张。可崔宾见到褚芳华,第一句话根本不是?关?心,而?是?急着?相问:“你这今日出去一天,都是?做什么去了?太后那边怎么说?没怪罪咱们吧?你跟太后说清楚,你可不是?成心,你是?点背。”
都这时候了,崔宾仍在说着?风凉话。
褚芳华气得将床上的软枕,狠狠朝人砸了过去,“没良心的老匹夫,我?是?不是?死了,你都得在我?坟头笑上三?天才肯罢休?滚,都给我?滚出去”
褚芳华一声怒喝,使人吓得连连退避。崔宾却不以为然地?朝窗边的坐榻,一屁股坐下,他?说:“瞧着?你这心气不大顺,怎么着??太后是?怪罪你了?那太后是?打算怎么处置你啊?”
一个你字,将他?划分的干干净净。
崔宾悠悠闲闲端起桌案上,使人给褚芳华备的热茶,张口去饮,却被烫的呸了两声。
褚芳华等着?崔宾,心想烫得好。
左右扫视过屋中无人,褚芳华压下愤怒,张口说起正事,“处置?太后宽容,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太后甚至给咱们指了条明路。我?跟你说,这遭咱们若是?能把这件事办妥,得了太后信任,将来背靠褚家,就是?享不尽的富贵尊荣。哪里像你们崔家固守成规,大哥在朝为官,只做官,从不审时度势,多年不曾有?长进。”
崔宾搁下茶盏,甚是?好奇,可他?还是?得替大哥抱抱不平,“你说就说,怎么又扯上大哥。大哥身为内相,就该一心替天子办事。再说这些年,伯府要不是?有?大哥撑着?,大嫂家的产业贴补着?,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么安稳呆着??太后怕也不会像现在愿意给你这都快出五服的乱糟亲戚,指条明路!你就直说,明路?什么明路?”
褚芳华就烦崔宾这袒护大房的样,也就是?这般袒护大房,他?才会这么多年不思进取。
“太后叫咱们重新捉婿。”
此事在未落定前,虽不能提,但褚芳华没必要跟崔宾藏着?掖着?。
这夫妻俩口上离心,可却实打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况且,崔宾亦有?私心,崔植松现在调去晋州那么远的地?方,他?心疼,却无能为力。因为大家认只认平康伯,谁又会去认他?这个无名无利的二爷。
所以,崔宾心里也想借势,把自己这宝贝儿子弄回来。
可崔宾停了褚芳华的话,惑然无解,“重新捉婿?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可这女?婿哪有?这么好捉?人家这定亲的定亲,捉走的捉走。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世家,哪里还轮得上咱们?难不成是?叫咱们给春儿捉个有?妇之夫回来?”
“这也叫太后给的明路?”
褚芳华白了一眼,“嘁,往前跟你说话那么费劲,今天这倒是?被你给说着?了。”
彼时,门外有?人端着?熬好的中药从廊外走到屋前,被使人瞧见轻唤了声:“小娘子。”
崔渐春与使人说话时,亦是?垂眉,“我?来给母亲送药。”
使人好心提醒,“小娘子,老爷也在里面。”
崔渐春点点头,抬脚就要往前去,可屋内却陡然传来崔宾的一声高呼:“什么?!太后怎么能让我?家春儿受这样的辱?让我?崔家受这样的辱,我?不同意,大哥也不会同意”
崔渐春停下脚步,顿在门柱下头,正好挡住了她的影子。
她似有?预料,赶忙转眸挥手?,将使人们都谴出了院,独留自己一人守在了屋前。
褚芳华在那端开口反驳起,“你小声些,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崔宾,谁需要你家同意?这是?我?儿的婚事,就该由我?做主。还有?怎的就是?受辱?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是?休妻再娶,我?怎会让我?儿背上那停妻再娶的骂名?你们崔家不要脸面,我?还要脸。就是?坏了事,又怎样?咱们只要把错处都推去那头身上,谁叫他?贪心不足,自是?该当个替罪羊。”
“我?不管,反正这人我?今日是?见过了,事我?也会安排妥当。”
“你若识相,就给我?憋着?,老老实实站在我?这边。只要咱俩坚持,将来这事成了,我?就求太后,把你那废物儿子从晋州调回来,到时候混个高官厚禄也不一定。你说,你还有?何不满?”
“若不然,你就叫你那宝贝儿子,一辈子呆在晋州。看看吴氏能不能把咱家的东墙哭塌”
好一个狡猾的狐狸。
褚芳华将利益抛出引诱,崔宾爱子心切,自是?妥妥上了钩。
但瞧方才拍案而?起为崔渐春打抱不平的崔宾,这会儿在听见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后,哼了一声又坐下,“好好好,你有?本事。你倒是?说说,到底是?哪榜进士,用?得着?你们这么费心?就是?冒着?风险,也要拉上你们的贼船。”
崔宾说话难听,褚芳华现在用?得着?他?,便懒得计较,“二甲第一柳愈庚,今朝琼林宴,你可知?他?得了个什么官?”
柳愈庚。
崔渐春愣在屋外,这名字她觉得自己在哪听过……
漠然立着?,崔渐春听见这些话单只是?将手?中的托盘越攥越紧,却没有?任何的慌乱。她面上镇静的,就仿若褚芳华说得不是?自己,这与平日里那个喜欢害羞的小娘子,一点也不一样。
若搁别?人听见父母,这么算计自己,若不是?逃走,就是?闯进去。
崔渐春真能沉得住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崔宾在屋里头追问:“得个什么官?”
褚芳华答:“进了台院,得了个从六品的侍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