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芳华握紧拳头, 顾不?得与之计较。她急声怒骂身后人,“崔宾, 你个混账男人,你莫笑。快扶我起来, 我要进宫去?若不?然你也得跟着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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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慈殿后头有座杏花园,是先帝驾崩前,叫人种下的。正值初春,杏花绽放。微风自东拂去?,吹落院中一地雪白。偶有几片落去?院中人肩头,倒也平添几许风雅。
褚琦玉百无聊赖撑在石案。
她的那双柳叶眼,紧盯着树下人袍角上那只耀眼的凤凰。褚琦玉在想自己若是穿上这?身衣裳,一定比她更漂亮。她觉得姑母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一时走?运。既然她都能得到,那凭什么,她就不?行?
她一定可以。
褚琦玉将嘴角勾起,金玉堆砌出的娇贵皮囊,败絮其中。或许是因为褚家的富贵来得太过容易,叫她早就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褚琦玉自诩是天生的凤凰,父亲的十四个女儿里,只有她站在了这?里。
甚至太后,都不?过是她走?上那个位子的垫脚石而已。
可王权争斗,岂是儿戏?
司寇珏叫她掌的那三日权,她把内廷搅得苦不?堪言。她却又将责任全部推去?了司寇珏身上。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一切只是时机未到。
园子外头吵闹,褚太后转头瞧,“外头是什么动静?搞得地动山摇,成何体统!”
宫人压在腹前的手,攒满了杏花,却也不?敢乱动分毫。她闻言垂眸躬身退去?园子外查看?后,又来禀报,“娘娘,平康伯府的二夫人来了。”
“叫她滚进来。”褚太后的风度,装不?过三秒。
褚琦玉捻起珍珠做的坠子,斜眼瞧向?有来人穿过的院门,嗤然一笑。
她的笑,带着鄙夷。
褚琦玉张口?打趣,“咦?二夫人,你这?腿怎么着?一长一短的。难不?成是急着见我们太后,出门给绊着了?还是说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遭了报应?”
褚琦玉笑得张狂,且粗陋。
便?说是这?样刻薄的性子,齐鲤元又怎愿与之亲近?甚至在齐鲤元看?来,她连司寇珏的一根手指都不?如。
褚芳华站在两位贵人面前,低眉顺眼,再无了往日的威风相。她拖着受伤的脚踝,一脸窘迫,却还要陪笑道:“昭媛娘子,哪里话。妾身来见太后,自是健步如飞地赶着,只是要说这?腿……”
“却是妾身昨日在礼部门外捉婿时,给摔着了。”
褚芳华先入为主?,不?等眼前人先提,自己便?将原由给抛了出来。褚琦玉闻言转眸望向?太后,她故意把话重复给太后听,她十分好奇姑母的反应,“呦?竟是捉婿的时候,给摔了怪不?得把婿给摔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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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太后那边随手折下几只杏花,搁在了身边宫人稳稳端着的托盘上,瞧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摔着了?那摔得可严重否?既是如此,你怎么也不?通禀一声,在家歇着便?好。何故还特意跑来?你瞧瞧你这?一路从外头走?来,叫别人瞧去?,岂不?说我苛责?伤成这?样,用不?用我给二夫人找个御医瞧瞧?叫我想想……”
“不?若就叫你家大郎?”
折断的杏花,失去?养分,就不?再似枝头的鲜活。
褚太后折花无情,她自觉掌控一切,给人以威严压迫。她喜欢这?种被人臣服的感觉,便?抿嘴笑起。褚琦玉对上她的目光,跟着堆笑。这?姑侄俩当真像极。
眼前人口?蜜腹剑,她分明好言好语地在笑,却叫褚芳华胆寒。
褚芳华扑通一声跪了地,她慌慌忙,知晓今朝在劫难逃,“太后娘娘,妾身无事,妾身无事。不?必叫大郎来瞧。都是妾身办事不?利,如此哪里还有脸面推脱不?来?妾身今日就是断了半条腿,也要到太后面前请罪。”
“办事不?力?”褚太后闻之发?笑。
可话音刚落,她的表情便?瞬间阴狠下来,“你也知自己办事不?力。那今日就是真的断了你半条腿,也请不?了你的罪。褚芳华,你是故意拿摔伤之事,与我作?对吗?你难道不?知,如今是什么时候?”
褚芳华大惊失色,
这?些莫须有的罪责,她可但不?得。
褚琦玉却见怪不?怪,她甚至抬手为自己添了杯茶,怡然自得喝起。
“妾身…妾身……”
褚芳华无从辩驳,她也不?知老天爷为何总是不?愿与她站在一起。昨日礼部前那莫名地一摔,确实?摔乱了她所有计划。可那个当下,在痛苦与太后两边,她只有本能地选择前者。
“妾身,岂能与娘娘作?对。妾身恨不?能为娘娘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虚假的话听得太多?,就会变成嗤之以鼻。
褚太后推开?宫人手端的杏花,几步走?到褚芳华面前,居高临下,“我不?需要你的那些东西?,这?于我而言,没有半分用处。褚芳华,我只需要你,兑现你承诺给我的东西?。这?个要求,应该要比断你一条腿,简单的多?吧。若是这?点你都无法满足完成,你说你于我还有何用处?”
互相利用,互相索求。
才是达成他们之间稳固关系的必要。
褚芳华斗胆举目相看?,她怎能放过这?条大鱼,她接着褚太后的话说:“娘娘的意思是……叫我重新?捉婿?可昨日已过,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
褚太后眼眸流转,与褚琦玉转眸对视时,褚芳华便?料到,二人已经在她来之前算计好了一切。
“自然是有。”
褚琦玉接过话茬,翻开?搁置许久的名册,将目光定在那二甲第?一的柳愈庚的身上。
她不?再装作?旁观,而是直白言说:“若是按着原先的计划,我爹赢过易家抢着那新?科状元,你们崔家就是抢个二甲末也无妨。不?过如今叫易家抢了先,那这?事,便?不?简单了。今年依官家的意思,二甲第?一,最低也能封个六品。所以太后的意思是,叫你找这?柳家郎。”
“二甲第?一?可我怎么听说此人,家中已有妻室?难不?成太后是想让我……”
“可停妻再娶,乃是触犯元梁律的!”
褚芳华心有疑虑,她不?是良心未泯,而是担忧自己。可她现在却是砧板上的鱼肉,哪里由己?
且看?褚琦玉傲慢地丢下册子,颐指气使道:“那柳家郎我们查过,那柳家郎的媳妇,我们也查过。不?过一介乡野,无依无仗。他们面对的是我们褚家,能兴起什么风浪?仅是如此,你便?怕了?二夫人,方才不?是还说要为太后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原都是些蒙骗太后的话。你当是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