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能做的便是此刻,拎着自己泥泞的裙衫,缓缓站起?身,毅然?拒绝掉他的施舍。
宝念低垂着眉目,淡淡地说:“不必了,既然?触碰了你们的规矩,也是我有错在先。我会靠自己的本事,另寻活计。我就?是再穷,也不耻跟你这样的人共事。只是但愿从现在起?,你能做事诚恳些。因?为今日就?是没有我,你也迟早会被别人取代。二位娘子,耽搁你们了,不必再与他费口舌,咱们走吧。”
男人不服,却不敢声张。
他不是诚心回过,只是自认倒霉而已。
“宝念嫂嫂别急。”
筝留了留宝念,转头看向那个无礼的男人,“董家?郎君是吧?我说今日就?算是宝念嫂嫂不懂你们的规矩,你也不能这般行事,你把人家?的东西打坏了,总不能就?这样走了吧?没有这样的规矩!”
筝没饶他,男人警惕了句:“我这歉也道了,少夫人还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就?是想让你要不将这水桶修补完好,明日给宝念嫂嫂送上门来。要不你就?按照现在市面上,修补水桶的价格,赔钱”筝伸出手,据理力?争。
“你选吧!”
男人瞧着是不太愿意。
仓夷便俯身拾起?地上的水桶,递去?了男人面前,故意提醒道:“我怎么记着前些时候,坊长便说过你若是再犯事端,就?将这打水的生意,划分给别人去??董家?哥哥现在是想让我们带你去?见坊长?再把手里这点活计也给丢了去??才满意?”
仓夷觉得筝做得没错,总也该给他些教训。
“好,好。赔钱是吧,我赔”只瞧男人望着眼?前三个女人一台戏,咬咬牙掏出等值的铜板丢去?了太史筝的掌心。他算是见识到这些妇人的厉害,往后亦是不能小觑她?们去?。
筝握起?掌心,细细数了数手里的铜板,修补个水桶应是不成问题。
她?便起?身,将人让了。
男人见状哼了一声,拂袖离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筝没再多看那人一眼?,转身将铜板交给了宝念,宝念说什?么也不肯收,筝却劝慰道:“宝念嫂嫂,这不是他施舍的,这是他理应赔付的,是您应得的。您就?收下?吧,虽然?不多,却是让他买个教训。”
“瞧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仓夷也在旁附和,“是啊,这是筝给你讨来的公道,娘子就?安心收下?。那董家?郎,就?那样,好吃懒做不正干,整日里到处挑事惹人烦。不过,娘子也不必怕他。他啊,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没什?么真能耐。你有什?么事,就?到南里巷子去?找坊长,她?是个热心肠。不会放任不管的。”
仓夷笑了笑,有些话她?掂量掂量,还是觉得要与宝念说上一二。
“只是这董家?郎今日说的规矩,倒是不假,这打水的勾当,确实是按区划分,不得逾越。若想更变,需得坊长同意才行。我说这话娘子别误会,我不是帮那董家?郎,我只是想叫娘子明白这里头的门道。”
“多谢娘子提醒,我明白。”宝念知她?是好意,她?心领。
转眸收下?太史筝塞来的铜板,宝念问:“太史娘子你们今日来这儿?是有事吗?”
筝嗯了一声说:“是有些事情要来寻宝念嫂嫂,不过也是顺便过来瞧瞧。对了,忘记跟您介绍,这是我家?大嫂仓夷,她?啊可?是自小长在这福源坊呢!”
筝介绍起?仓夷,那可?是一脸的骄傲。
宝念赶忙颔首问好,瞧她?面对起?两个伯府的少夫人,多少是有点紧张。仓夷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好在,太史筝与仓夷身上皆未有什?么高门的架子,如此倒叫宝念宽心不少。
筝瞧着气氛有些尴尬,赶忙开口:“好了好了,宝念嫂嫂,有什?么咱们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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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抬脚行路,太史筝呵着口中?哈气,与宝念细说起?开店的事。
宝念听?得愣神,她?仿若在听?天方?夜谭般,不敢置信眼?前人的话。因?为自她?来到京城这些时日,她?在福源坊以及周边的街巷,寻工做活,已是历经万难。一切都不像最初时,想的那样简单,愿意收容她?做工的地方?,少之又少。
可?若想自己摆摊营生,她?却没有本钱。
宝念就?这样陷入两难。
但是这家?中?有张嘴等着吃饭,她?根本不能让自己停下?来思考。于是乎,她?便贸然?犯险,抢了那董家?郎的勾当。
今日之事,实属无奈,宝念也不想如此。
可?谁让这样的年月,对于她?这样的女人来说,根本没有多少公平可?言。宝念觉得自己整日就?像是个无脚的小鸟,在这浩大的京城,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直到,筝的出现,才终于点燃了她?失落已久的希望。
破木门外停下?脚步,筝张口问宝念,“事情大抵如此。我只问一句宝念嫂嫂,您可?愿跟着我们干?”
宝念望着太史筝。道尽途穷的她?,可?还会有别的思量?
宝念自然?应声说:“我干,我愿意干。”
只是,宝念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报答她?们的恩德。只能一个劲地道谢。妯娌却二人相识一笑,将手里带来的登门礼,塞进?她?的怀中?,直说:“莫谢莫谢,往后还要劳烦你多辛苦。”
话音落下?,三个女人蓦然?笑起?,她?们立在暮色之间,心中?温暖。生活的琐碎,摧不乱她?们坚韧的心脏,日子至此开始,也只会越来越福泽绵长。她?们比谁都有力?量。
宝念抬手启门,没再言语。
这大抵是她?自离家?起?,第一次露出笑颜。
而后迈进?院中?,宝念开口挽留二人在家?用些便饭。筝与仓夷却与之作别,说家?中?有事不多叨扰。
宝念望着家?中?清贫,便也没多劝留。
她?想将来一定?有机会。
待到,宝念再次出门相送,筝挥了挥手,“宝念嫂嫂,莫送,回去?吧!”
宝念却迟迟不肯回身。
直到妯娌俩一路出了福源坊最外头的那条街,那扇破旧的木门才将将合上。伯府的马车前,仓夷将要登车而上,她?转眸看着身后的太史筝,疑惑了句:“筝,怎么了?愣着作甚?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筝闻言莞尔一笑望向西边,看着日辅将散的天,与仓夷回了句:“嫂嫂,你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