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母亲与父亲也曾经结过血契,只是在母亲消失的那场战争前,知道自己可能一去不复返的她主动与父亲解除了契约。
血契羁绊的加深可以带来什么后果,殷北卿想想就知道,再加上那碗汤药里掌心草的味道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她脑海中便已经将颜钰的计划猜得大致不离。
的确,说起殷北卿三个字,人一想到的就是她天花板级别的灵法,却很少人注意到她并非只会打架的莽徒,丹药、器法、体术她样样精通,小小的掌心草她还不至于认不得。
掌心草,生长于南北干燥地区,叶小带刺,食之味苦,规律食用有益于主人与兽魂之间增加共识和默契,对于御兽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强力助剂。
当然,除了兽魂,它对共持血契者也能起到相似的作用。
从小到大,殷北卿浑身骨头没断过千次也有上百次了,哪里会怕那点舌尖上的苦头,她只借放药的动作将自己与颜钰的药碗交换而已。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的确不出她所料,被咬的是颜钰,昏迷的却是自己,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
“傻子、傻子傻子!”
颜钰强忍的哭腔让她心涨得难受,却又不能抬手摸摸她的脸。
她的小神女,哭起来一定很美,想到那张破冰的脸上每一滴温热的泪都是因为自己,殷北卿心里竟然有种怪异的满足。
“如果我这样死去,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颜钰的意识连上了线,殷北卿开始平静下来。
她打算坦然接受一切,没有了对抗的魂力身体上感受的痛楚反而有所消减,这让她缓和过来一些力气,能多和颜钰说两句。
“不会死的。”颜钰的嗓音发颤,语气越异样坚定,她用袖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将刚画好的地图铺平在地上开始同殷北卿说,“这是迷宫的地图,首先你要做的,就是避开所有的危险区域,安全到达终点。”
由于二人现在的意识共享,不仅颜钰能感受到殷北卿周遭的一切,后者同样也能看到前者看到的。
她只要闭上眼,稍稍静心,撇开周围会打扰到自己的一切事物。
“祈的本体就在迷宫中心,埋在假神像的正下方。”颜钰强忍情绪,平稳地把话说完整,“小乌蛇无毒,但那条咬到我的大概率是被祈同化过的,所以现在正在折磨你的不是毒液,而是咒。”
身为叵莱小百科,殷北卿当然明白咒是什么东西,只是没想到这种已经消失上千年的落后手段,现在还有人在用。
“这种咒的主要作用就是激发人的欲望和情绪,最后沦为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为咒源所用,你越是激动越是反抗它扎根得就越深,所以现在开始,直到见祈的本体前,你千万不能使用灵法,也尽量不要大幅度动作。”
有颗豆大的泪珠随着颜钰说话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落在地图上,又立即被她抹去。
“你再撑一下,别死好不好。”原本颜钰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却不想话说出口还是带上了哽咽。
“好。”殷北卿将手心覆盖到眼皮上,用极轻的声音回,“我什么都答应你,所以别哭了好不好。”
第154章 YEDI FO SIKE
“主人, 我背你。”妫蔹伏低身子,将殷北卿驮到背上,她目视前方, “往哪儿走。”
“左边的门。”之后殷北卿便不再说话, 要换方向的时候就拍妫蔹的肩膀, 拍哪边就走哪边。
根据颜钰出色的记忆力, 她们完美躲过所有设有机关的路,过于平和的过程反倒让人紧张起来。
尤其是距离迷宫的中心越来越近, 殷北卿能感应到的祈的气味也逐渐浓烈。
“就是这, 你们先别进去。”颜钰透过共感看到殷北卿眼前的门。
“我不知道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如果你受界术影响太严重或许我们的共感还会断掉, 到时候……”
“我可以的。”殷北卿笃定地打断她,“别担心。”
事实上即便她没有信心,在这个情况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 然后活着出来。
在一道没有第二个选项的题目面前,殷北卿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姬芜。”
暴脾气的兽魂难得顺从, 上前一脚踹开厚厚的石墙。
墙壁化作石块和尘土轰然倒下,衣不蔽体的祭品忙缩到后面, “里面是不是很危险, 那我在外面等……三位大人好了。”
他姑且把那两只能化成人形的兽魂也称作“大人”。
没有人搭理他的话, 殷北卿从妫蔹背上下来,踏入墙内。
一进去, 她就能感觉出来, 上回经历过的界术已经在身周展开, 为避免两只兽魂被同化转而攻击自己,殷北卿已经将她们收回兽元珠内。
房间内无脸的神像后, 一股水流如同喷泉向上涌出,在四周形成流动的水墙,它看似温柔,却将所有被卷入水流里的衣物、石块、尸骨全部被碾成粉末,有本体在,即便不依靠界器祈也能够筑起结界,反观那位运气好的神女,就再也没法用之前法子破坏它的计划了。
知道殷北卿是有备而来,祈也不打算再做什么伪装的幻境,它只要让殷北卿有进无出,静等她身上的咒慢慢将她折磨致死就好。
“嘶……嘶……嘶……”无数的小乌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眨眼间便爬了满地。
但在殷北卿的眼里,那些小乌并不是冰冷的蛇体,而是无数个颜钰的脸。
裹着糖衣的炮弹不断朝她袭来,在她脖子上手臂上咬下一个又一个的牙印。
随着咒在身体里层层叠加,殷北卿的心率开始不断上升,但她却强行摁下心脏每一次搏动的挣扎,直到它完全归于无声。
她的视线向前,越过那一张张熟悉的脸,落在虚无的一点,也不知道在对谁说,“知道为什么叵莱人要将咒这种东西淘汰掉吗?”
“临死还要逞强多说几句?”祈的真身混在那些“颜钰”之中,它一开口声音就从四面八方一起闯入,搅浑殷北卿的知觉。
殷北卿没有被影响,显得异常镇定,她不仅仅屏住了呼吸,甚至精准地控制肌肉让心跳也一并停下。
这么做无疑是自寻死路,但她明显是有什么想法,神情淡定地一步步向神像的方向走去。
“因为一旦咒成,就等于在受咒体身上落下媒介。”短短一句话的时间里,殷北卿的脸色便由白转青,随后开始隐隐地泛紫,她手臂上的兽印蜷缩着向后褪去,身体里的魂力也仿佛蒸发一般感应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