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学生会主席?不?必多次强调了,你看起来未免也将这个名头看得太重了一些,珠珠每天?见的总裁和股东也如过江之鲫,倒还真排不?上你。”
池疏听出了其?中像是在?施舍弱者一般的口吻,脸色一寸寸僵硬下去。他看到原楚聿左手手腕上戴着的百达翡丽,看到雨幕中如雌伏巨兽的柯尼塞格,看到踩在?脚下的他甚至叫不?出名字的纯手工定制的牛津鞋。
家境贫寒只是一个谎言,但他离面前这般如此?身世?煊赫的贵公子依然有着巨大的鸿沟。
人与人的差距是天?上地下的。
他记得以前在?社?交媒体中看到博主形容影视剧男主身穿阿玛尼的套装,却被评论区中真正的富家子弟纠正了不?同阶层完全不?会了解到的常识:
“不?要总是阿玛尼,实在?有些登不?上台面,十大料子品牌中例如英国世?家宝、意大利杰尼亚、Loro Piana这些才会是世?家的实际选择,更重要的是,上流阶层会更偏爱全定制,他们有钱有时间,完全可以飞去伦敦萨维尔街试样衣并?量身定制。”
“请不?要再说这些小家子气的“高奢”成衣来让人发笑了。”
池疏的目光涣散地落在?空气中,这些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只可能在?展馆珍藏或图片上看到的超跑和豪表,却被面前的人习以为常地淋雨、出行、佩戴并?任由磨损。
所以在?他眼里,自己也是那个“小家子气”的博主,没什么?区别。
“琅意姐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话,”池疏咬了咬牙,被戳痛了似的攻击道,“或许这就是她跟您的区别,所以你们认为天?作之合的联姻也并?不?会是她真正想要的。”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尖锐起来,一字一顿反问道:“您是她的哥哥,您切实考虑过她的意愿吗?还是为了您手上的表,身后的车,脚下的鞋,而坐视不?理呢?”
“倒是说了两句像样的人话,”原楚聿半压着睫,从容不?迫地看着他,“但是其?一,珠珠从不?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她生性随和,也觉得不?需要与你说这种话,而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让我?觉得我?需要、有必要提醒你这些差距。”
“其?二?,联姻中感情是否深厚确实也很?重要,但拿着真爱的幌子将家世?的‘门当户对’全盘否定,通常都是一些妄想一步登天?的失败者说出来的话。”
原楚聿漆黑深邃的瞳孔牢牢锁住他,将话说得直白又残忍:“为爱丢弃荣华富贵的选择可以由大小姐做出,但从身无分文却只会空喊真爱无价的穷小子口里说出来……”
他蓦地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攻击性微笑,微微上挑着眼睛,用?俯视众生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人:“只会让人觉得他无耻又无能。”
“痴心妄想。”
雨越下越大,池疏整个人仿佛都在?雨水中失了温度。
他后背的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雨水顺着额头的发流下来,滴进眼中,让他除了眼前如一座跨不?过去的高山一般刻薄傲慢的男人以外?什么?都看不?清。
他的嘴唇一直在?颤,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好不?容易才慢慢找回溃散的意识。
失败的对话,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他退一步:“林哥,您说的话我?知道了,但我?确实没有抱有其?他的想法,但我?知道您是在?为家人考虑,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池疏轻微地眨了下眼,眼眶里的雨水流下来,重新让世?界变得更清晰。
夜幕沉沉,苍白的月色无言洒下,很?快又被打?湿的云层遮住光辉。
他用?力咬住舌尖,直到口腔里弥漫起淡淡的铁锈味,接上后半句话:“注意分寸。”
“很?好。”原楚聿步步紧逼,冲池疏挑了下下巴,“手机。”
“什么?……”池疏不?明白他的意思?,困窘地看着他。
“给珠珠打?电话,说你明天?自己能去学校。”原楚聿收了伞,伞面上聚集的水珠立刻顺着汇聚成小溪汩汩流下。
他微微提远一些,在?檐下的位置稍稍甩了下伞上的水,等滤掉绝大多数的雨水后才将伞收纳好放入架子:“她很?忙,别浪费她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原楚聿才迈步往民宿里走去,与池疏擦身而过,扔下一句:“打?车的钱我?会替你在?前台付了,有人会送你去学校,放一百个心。”
池疏死死地咬住牙关?,任由他这么?羞辱,一声不?吭。
他迟迟没有转身,也没有动,就这样由着雨水冲刷自己,听到身后民宿前台对待原楚聿的态度跟对待他截然不?同的态度。
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价格,民宿再偏,又怎么?会真的打?不?到车呢?
不?过都是借口。
原楚聿再走出来时,前台甚至还出来送了两步,他见池疏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忙吆喝:“哎呦,是远房弟弟是吧,快进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在?房间里打?前台内线好了哈。”
池疏没动,原楚聿还在?等他打?那个电话。
他背对着人,生硬地问:“哥哥的意思?是,我?以后都别浪费琅意姐的时间,是吗?”
“不?必给我?挖坑,既然是正事,我?自然不?会多说一句。”原楚聿意兴阑珊道,已然耐心告罄,“但你找她最好真的都是公务,而不?是今天?手割破了,明天?错过门禁了。”
池疏顿了顿,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他的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他告诉自己,这些话只要不?是从林琅意口中说出来,他都能好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毕竟其?他都是虚的,只有她的态度,她的行为才会真正影响到他,或者伤害到他。
手机一解锁,骤然出现在?面前的就是那张他p过后的银杏树照片。
池疏的脸色剧烈变化了一瞬,血一下子冲到脑子,就连心脏都停了一秒,随即手速极快地将照片点掉,然后又眼疾手快地将微博整个退出。
周围静谧无声。
他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所有的余光和注意力都在?身旁身高腿长的男人身上,如惊弓之鸟一般唯恐“林向朔”看到了点什么?。
作为林琅意的亲哥哥,他肯定知道边述的事,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曾经?在?边述那儿动的手脚,林琅意一定再也不?会搭理自己了。
池疏并?未对原楚聿刚才的明讽暗嘲有太多感觉,或者说,确实伤到了他,但并?不?致命。
可他万万不?能接受林琅意对他的不?理睬和永不?原谅。
他只在?乎她。
池疏此?刻真的被想象中的后果逼出了一身的冷汗,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急迫地给林琅意拨号,希望能迅速结束这一切并?打?发掉“林向朔”。
电话接通,在?听到林琅意的声音前,池疏先听到了熟悉的男声。
那人依旧是咋咋唬唬的,声音亮且有力,只是现在?听上去唇舌间有些含糊不?清。
他阴森森地逼问:“大半夜谁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