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他用手背蹭了下下巴被她阴差阳错亲吻的地?方,光是?碰到那?块皮肤都让他无可救药地?想起水下宿命般的一切,他停顿许久,再垂着眼继续打字。

对着一个贝母头像做这种事并不比对着她的身体做这种事要?高?尚,只?会让他认清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斯文?败类。

隔壁停了水,吹风机的响声轰轰,原楚聿平了平呼吸,这才重新打开?花洒,浴室里再次慢慢腾起热气。

“抱歉,我是?不是?来太早了,打扰到你洗漱了?”她看到他还潮湿的头发,有些抱歉。

“没有。”他的嗓音还有些哑,冲她绽开?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刚刚好,请进。”

原楚聿觉得自己与林琅意谈得非常顺利,谈判和交涉是?他擅长?的领域,一点点放出诱饵,再让她交换一些无足轻重的代价,比如与程氏的联姻到此结束。

他今日得到的甜头太多,与她同在一屋促膝交谈的距离也让他昏了头,他将一切都想的太好太顺利了,以至于林琅意毫不犹豫地?起身为程砚靳开?门,并牵着他的手双双站在自己面前时,他连客套礼貌的表面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程林两家将要?联姻的消息广而?告之了。”

原楚聿的目光定定地?停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

那?是?林琅意主动牵起的,这一点让他更加嫉妒、挫败和难过。

早早散布消息,可以让那?些揣摩公司前景的投资者闻风而?动,从而?拉起股价,确实是?应山湖现在能柳暗花明的一步。原楚聿对于这种生意场上的策略太熟悉不过,所?以他能说出一万个理由来赞同这一步棋。

程砚靳的反应也相当耐人寻味,原楚聿第一次见到他表现出这样浓浓的护食意味,把林琅意藏在背后?,甚至还拉着人远离了自己几步。

原楚聿被这一桶冷水浇透,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觉得现在三人的对峙显得有些荒诞可笑,这完全是?一件可以妥善处理的事,并不会朝着失控的方向一路疾驰。

程砚靳的应激反应和林琅意的选择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更像是?某种警钟敲响,原楚聿极力忽视胸腔里肆虐的情绪,试图将一切轻轻带过。

他是?个生意人,他知道如何及时止损,也该拒绝亏本?生意。

他喜欢自己的生活充满秩序感,从小?到大,周密的计划,严谨的态度,不折不扣地?完成,克制和自律让他拥有今日的一切。

他的人生规划非常清晰,或者说每一位世家子弟的人生轨迹都是?相似的。

北美或英国留学,世界top学校,30岁以前大概率会反复读书,一硕二硕,跨专业,女孩还会辅修艺术和哲学,男生学经?管和商学,然后?回国继承家业,能往上跃进一步还是平平维持则看个人修为,再之后嫁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另一半。

本?该如此,他一直按照这条像是?行星公转的固定轨道有条不紊地运行,可他在某一天,意料之外地?,使自己的人生轨迹偏离了十五度的倾角。

这件事比预想中的要?更复杂。

拒绝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和夺人所?好从中介入完全是?两个重量级的事件。

更何况,他与程砚靳十几年的交情,可他与林琅意不过见了寥寥几面。

他告诉自己,事已至此,他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了,再强求只?会把一切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与程氏交恶,应元名誉受损,影响其他合作?伙伴的心里印象,他也会因此付出多年心血后?才拿到地?位和筹码。

原楚聿同样找出了一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到此为止。

他也是?这样回复原娉然的,流利、合理、富有逻辑,像是?每一次站上演讲台演讲或是?在股东大会上总结陈词,表现得从容、泰然,像平时再正常不过的他,轻而?易举地?骗过了原娉然。

他甚至诧异自己能这样顺畅地?说出一系列否定的话?来,就好像他曾将这些利弊反复斟酌,慎重得好像这是?一起影响企业生死的商业并购。

他原来,这么认真地?考虑过自己和林琅意的可能吗?

原楚聿把花茶倒入下水管道,如果这些一团乱麻的心情也能这么简单地?一倾而?尽就好了,如果骗过自己也能像骗过原娉然这么简单就好了。

程砚靳还在不依不饶地?询问今日发生的事,原楚聿越听脸色越差,到最后?霍然关掉了水,用这样明显带着脾气的态度打断了诘问。

凭什么来质问他?

还要?他怎么样?

不是?你先表现出不在意和轻视的吗?事后?又来责怪我手伸得太长??如果是?这样,今天就不要?把她托付给我啊。

拼命想要?释怀遗忘的人,最经?不起偶遇,他拼命想把她推出自己的世界,他自以为看不见就能整理好心情,可她偏偏又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此前做的一系列努力都付诸流水。

你占尽了先机,而?我无非是?个出局者。

千言万语,原楚聿最后?只?剩下一句单薄的:“你对她好一点吧。”

是?的,大度地?送出祝福,衷心地?祝愿她能喜乐顺遂,不管她有没有选择自己,都一样按计划帮助应山湖,这是?一位进退有度、处事得体的君子应该做的。

原楚聿终于在作?出这样理性正确的选择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心口的堵闷。

他觉得自己在说出“一别?两宽祝君好”这样大度豁达的话?语时胸口仿佛被割开?了一道又细又长?的口子。

这道口子最后?变成一把钝刀,在他每一次装作?轻松不在意时不甚锋利地?割上一刀并不致命的伤口,让他的血液慢慢干涸,让他的筋脉慢慢枯萎,让这道伤口的后?遗症变成绵延不绝的凌迟,每逢雨季就会阵阵暗痛。

人类总是?用痛感来衡量爱意。

他在这种痛苦中恍然发觉自己原来是?喜欢她的。

原来不是?好胜心作?祟的不甘,不是?求而?不得的反骨叛逆,也不是?那?一点轻飘飘的好感。

他在这一次次的辗转、内耗、徘徊起伏中无可抵赖地?认清自己的心意。

不过还好,还好,他拼命地?纠正自己,试图用往日傲慢的、压迫的、俯视的态度贬低自己的心意:

只?是?喜欢,可能只?是?浅薄的喜欢,并没有到伤筋动骨撕心裂肺的程度,一切都还能拨乱反正。

理智的人应该作?出理智的决定,坚定的人应该毫不动摇,自律自省的人应该只?向正确目标看齐,不该写下一个错误答案。

只?是?一点点偏离轨道的喜欢,像是?作?画时不小?心划出边框的一笔油彩,像是?不小?心打湿的袖口,又像是?沿着铁轨踽踽独行,明知沿着平行线按部就班下去才是?正道,却被命运玩笑般轻轻推了一下。

他踩错一步,犹豫、动摇地?放任自己踩错一步,这一步越界让他跌入另一个世界,窥视到一线天光。身后?铁轨上的列车轰隆隆地?发出威胁警告的催促声,他狼狈地?被逼回轨道外,却永远记得那?一眼的惊心动魄。

太短暂了,短暂得像是?有无限可能的留白?,一切在未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了,这才让他更加难以收回震颤的心脏刻骨铭心的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