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倒也不用?风风光光啦，我是妾室扶正，又不是原配初嫁。”程娇羞赧地嘟嘟囔囔，“闹得太?大, 反倒惹人笑话。”

韩桢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郑重道：“你?不比别人差什么，别家娘子有?得, 你?都得有?。”

程娇粲然一笑，勾住韩桢的?脖子主动亲了下他的?嘴唇。

韩桢反按住她的?后脑勺, 肆意碾动，让这个原本?只是一触即散的?吻, 变得很深很深。

压抑的?喘息渐渐自两人唇畔溢出，程娇微微睁眼，眸光潋滟如春水，“你?……”

剩下的?话语化作一声短促的?惊叫，韩桢打横抱起了她放到床塌上，纱帐随即落下。

鬓发松，蝉钗落，尽君今夜欢。

待到日上三竿，程娇朦胧转醒时?，身侧被衾冰凉，昨夜共枕之人已然不见。

她扁了扁嘴，有?些失落，却也知道韩桢近来忙着办正事，自己捶了捶酸软的?腰，慢吞吞穿衣起身，又叫来梅君帮着洗漱。

程娇一边拿热毛巾擦着脸，一边道：“我得去别院住一段时?间，梅君，你?陪我一道去罢。”

梅君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诶”了一声，“大公?子今早临走前已同我说过了，他还安排了府中护卫，说护着我们一块儿去。”

往日出行，至多带几个家丁小厮，此番韩桢怎么把?护卫也派给她了？

程娇秀眉不自觉拧起，心中莫名?突突不安。她勉强压下那种不适感，冲梅君笑道：“别院东西一应都有?，咱们随即收拾几件衣服和日常用?的?带过去也就是了。”

梅君随口应下，转身就去给程娇收拾行李。程娇想?着别院清静之余，难免无聊，便预备着将桌上放着的?几本?侠客传奇话本?也揣起来一并带过去，正收拾着，一本?书册不慎脱手落地，程娇低头定睛一看，正是韩桢送给自己的?那本?《傲霜剑传》。

……这书她已经?看完了，要不要带去呢？

程娇正犹疑间，里间传来梅君的?声音，“姨娘，你?的?户贴和路引怎么夹在?换下来的?衣服堆里？可要一并带了去？”

程娇随口道：“就放在?屋里罢，左右又不出远门，带它作甚。”说完，她弯腰顺手捡起了那本?《傲霜剑传》塞入行囊中。

两人匆匆收拾完毕，程娇又同竹君细细嘱咐一番，再三强调了有?事儿一定要派人去别院报她，这才带着梅君上了韩桢早给她们预备好了的?马车。

六七个护卫随车步行，梅君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程娇百无聊赖地悄悄掀开一角帘子往外看，那些护卫们的?背影俱都沉默而陌生，像一堵又一堵高大的?墙壁。

她猝然放手，车帘合拢，将外间景致全?然隔绝，心头莫名?惴惴。

马车进?行半个多时?辰，终于出了东京城，来到韩家位于城郊的?别院。随行的?护卫帮着把?她们的?行李拎进?院中，另外几个护卫则各自持刀把?守在?各处门前。程娇忍不住问：“这几位大哥，你?们……不回尚书府吗？”

领头的?护卫颔首道：“回禀夫人，大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在?这里护着夫人，直到他来接您。”

“……哦。”程娇有?些发懵地点了下头，拽起梅君就往里走，别院中洒扫的?丫鬟婆子们见了她，都齐齐默然躬身示意。

这下连梅君都察觉到不对劲了，凑到程娇身边小声问：“姨娘，我怎么感觉这里气氛有?点怪怪的?？”

程娇勉强笑了一下，道：“许是韩桢为了保护媚川都一案的?证人罢，对了，那证人是岭南来的?徐娘子，叫徐新，她如今也在?这别院里住着，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她。”

梅君懵懂地点了点头。

程娇带着梅君去见了徐新，彼此自又是欢喜非常，坐下说了一会儿话，谈论起徐新肚子里的?孩子，又帮着她做起小衣服、虎头帽来。

梅君摸了摸徐新的?肚子，笑道：“姐姐的肚皮尖尖的?，倒像是个男孩儿呢。”

徐新眼露怅然，也笑道：“是男孩儿倒好，这世?道，终究是男人能走的路更宽敞些。”她又看向程娇，“不过，若是个女孩儿，能像娇娇这般，也很好。”

程娇笑道：“那可说好了，待孩子生下来，若是个女孩儿，可得让我做她的?干娘。”

“明年?的?今天，只怕你?连亲娘都当上了，还差一个干娘吗？”徐新说完，同梅君对视一眼，两人大笑成一团。

程娇臊得满脸通红，伸手作势就要打她们，徐新和梅君又忙作揖讨饶。

如此闹了一通，先前莫名?的?不适感倒缓缓散去，逐渐安定下来。程娇白日里陪着徐新在?别院内四?处散散步，给孩子做做针线，晚上则点起灯给徐新和梅君捧着书册读侠客传奇，二十余日便如此倏忽而过。

“‘今番咱们就此别过，他日若相逢，再当与君共饮黄封！’慕容凌说罢，执剑下山，从此江湖再无傲霜剑。”程娇读完最?后一句，合上书页，对着怅然若失的?徐新、梅君二人把?手一摊，“好啦，书都念完了，改明儿起都早些睡下罢。”

梅君双手托着腮帮子失落地道：“我原是从来不听这些的?，只觉不过是些打打杀杀的?故事罢了，有?甚意趣，没想?到竟如此精彩。”

“是哩。”徐新也摸了摸胸口，“这听完心里还空落落的?。”

程娇笑道：“原本?我那里还有?不少呢，可惜此番来得匆忙，只带了这几本?。”

梅君听了这二十几日侠客传奇硬是给听出了瘾头，闻言忙拽了程娇的?手恳求，“姨娘，好姨娘，不若咱们回家一趟再去取些话本?子来罢。”

程娇迟疑道：“这……可韩桢叫我在?别院里待着。”

梅君忙道：“可大公?子也没说不让你?回去呀！姨娘，你?就说落了东西回家取一趟，咱们拿了话本?子马上就回来。再说了，你?都这么多天没和大公?子见面了，趁此机会见上一面也好啊。”

程娇心中一动，道：“好，我去同那个护卫大哥说一声，劳烦他们陪我们回去一趟。”

谁知那领头的?护卫听程娇说完后，面露难色，半晌支支吾吾道：“夫人，不是……不是我们有?意推脱，只是……只是大公?子特意吩咐了，叫我们护住别院，保护好夫人。若是在?往返的?路上出了点什么事，这我们没法儿向大公?子交代啊！”

程娇道：“只是回家一趟，能有?什么事儿呢？请大哥通融通融罢。”

那护卫只得道：“夫人有?所不知，媚川都一案已水落石出，临安知府陆相公?呈上的?证据确凿，官家勒令遣散媚川都众采珠奴，不得再采珠蚌，岭南及东京涉事的?大小官员也俱都遭到了御史台弹劾，如今不少人都暗中记恨大公?子，夫人此时?若回府，岂非授人以柄？”

“原来如此！既有?这样的?好消息，怎的?不早些同我说呢？”程娇嗔怪道。

那护卫讪笑一声挠了挠头，这自是韩桢的?吩咐，他言明了这消息必得等夫人等得不耐烦了再抛出来，如此就能再拖延数日。

这话自然是不能同程娇说的?，好在?得了这个消息，程娇果然也无心其他，她匆忙跑着回去告诉徐新，“徐姐姐！徐姐姐！官家公?正宽宏，已下旨遣散媚川都众人，涉事的?官吏们如今也是摇摇欲坠，你?这一路吃了这样多的?苦，总算得了回报了！”

“啊！”徐新猝然起身，两行眼泪簌簌落下，她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仿佛三魂七魄被剥离了一般，神情恍惚而茫然，只喃喃道：“都散了……都散了……”

“嗯！”程娇抓住她的?手用?力点头，“官家叫他们各归田里，从此不准再采珠蚌了！”

“闵郎，从此你?都不用?再采珠了……”徐新怔忪许久，忽而一笑，眼里骤然暴起极亮的?光，然而下一瞬，她痛苦呻吟了一声，手扶住桌角，人却不受控地软软往地上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