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每天睡前,他习惯性在脑子里复盘一遍工作,鼎天日泰的负责人爱喝酒,明日签约仪式上一定是免不了、合同文书也已经确定三次……究竟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注意到的漏洞……

但缓缓的,他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双眼、以及那张过分呆板苍白的脸来一股挥之不去的异样悸动、又在这一瞬间砰砰回响在了胸腔深处。

艹!他忘了这邪门的小子。

裴逐顶着一头乌黑垂顺的头发、还翘着几缕,坐起来后、从床头抓起手机,想要发微信叮嘱几条明日注意事项无论如何,不能搞砸签约仪式。

但是当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忽然顿住,淡淡冷光镀从脸颊上晃过,只映出了一片怔愣呆滞……发现没有加微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裴逐顿时感觉到几分无奈,脸色也阴沉下来,焦躁得都想要啃咬指甲,他忍受不了任何不完美他手下也不存在任何不完美!

再说了这小屁孩怎么回事?难道就不知道什么是向上管理吗?!

他一边下床、一边拿起手机凑在了耳畔,光脚走到了吧台旁边,从直饮机中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嘟的一声,电话接通,那边响起了HR经理的懒洋洋声音,“喂?”

“今天面试那小孩,电话给我。”裴逐掌中捏攥着水杯,嗓音低沉,直接开门见山。

“哦……什么?”HR经理却并没听清,电话那头模模糊糊传来亲吻声音,“没事儿honey,去洗个澡吧,一会儿找你。”

裴逐的脸色阴沉下来,似乎是被恶心到了,嘟的一声,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咕咚咕咚,直接喝掉了一整杯冰水后,他撂在吧台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紧接着屏幕亮起,HR经理发来了消息

【Manager俞】:怎么了亲爱的?没有夜生活,所以生气了么^_^

裴逐在看清这句话后,手掌嘎吱攥紧了手机,用力到指节发白、险些没把屏幕给捏碎了他浑身上下躁郁难当、就似是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活火山。

……但哪怕是冲了个冷水澡,这股邪火仍然是横亘在胸口、不上不下着。

裴逐实在是忍不住,打开了床头柜抽屉,从中拿出了一板西地那非片,吞了两粒在口中,也不喝水、直接生咽了下去。

他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条内裤,抬起一条膝盖,正面压在了床沿,深呼吸了几下后,手掌向下

但哪怕吃了药、也没见起什么效,反倒有什么来得猛烈、几乎要将他的脊背给压垮了。

裴逐用额头死死抵着自己的手臂,藏起了大半张脸,而唯一露出的罅隙中,只隐隐可见湿漉涨红的嘴唇。

新一线红圈所、证券投行,普遍高压高强度,而能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一日日坚挺,别看表面上一个个西装革履、精明斯文,但私下里玩得比谁都花、简直群魔乱舞。

裴逐压力也大、他能入行三年就当上合伙人,肩膀上扛着的重压,足以催金断石。

但他还没滑入堕落罪恶的深渊,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是个“阳痿”。

无可出、又无可得,明明箭在弦上,却始终都弦绳疲软。以及平日里的一桩桩一件件糟心事让脑中最后一根弦铮的一声绷断。

猛地,裴逐的大脑就好像宕机了、疯癫了,他似是垂死挣扎的野兽一般,沉闷、又饱含压抑地吼出声,“艹!!”。

顿了顿后,他咬紧牙关、缓缓躬起了身体,似乎痛苦无比、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捣在了床头墙壁,似乎划破黑夜一般,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五分,裴逐的手背上贴着张创可贴、拎着办公手包,准时出现在了大厦楼下,刷卡、过闸机,然后按下智能中控的按钮,等待着中高层楼梯下来。

九点整,他以崭新而又精致靓丽的面貌,踏足进了律所大门

律所的行政文员、低级律师们,皆以他为准点报时器,凡是慢于裴律之后,则当月全勤唯恐不保。

裴逐在开自己办公室门的时候,不巧正对上一人影。

一个身材精瘦、三角下垂眼的三十多岁律师同样在看他,微微一笑,却只显得阴冷,“裴律,这么帅?”

裴逐同样是面笑心不笑,“汪律,早”

汪中丞是他们律所,负责IPO项目的二级合伙人,三十一岁、事业有成,也算是律圈神话,只是可惜碰上了裴逐这个变态。

加上今年大经济环境不好、市场监管变严,IPO上市变得越发困难,所以连带着他这个合伙人的地位,都跟着有些下降。

而经济环境越糟糕,卖公司的就越大有人在,大佬们都纷纷想要出手套现,而投机者们则认为经济滞涨,则是周期性的必然,所以纷纷想要抄底购入

如此一来二去,投融资并购业务,不管是在法律、还是金融领域,依然是王牌中的王牌。

裴逐和汪中丞可以说得上是各种意义上的宿敌。

大清早上的,就看见这样一张令人晦气的脸,裴逐心中不爽,将手包往办公桌上一甩,打算先叫一杯冰美式,来提神醒脑一下。

但就在这时,行政小妹忽然毕恭毕敬敲门,“裴律,有人找”

裴逐随意轻慢地抬起头来,却不料瞳孔一颤,看见了一张惊天动地的帅脸。

盛聿恒静站在门口,宽肩窄瘦的身形,似是衣服架子一般,柔软矜贵的西装被撑到挺括饱满,眉眼乌黑狭长、瞳光内敛深沉。

行政小妹脸都红了,目光在他们两位大帅哥之间逡巡了一遍,慌忙对着裴逐再次毕恭毕敬地一弯腰,下一秒钟便抱紧了怀中资料,飞一般地跑走。

裴逐对男人无感,眼皮都不屑抬一下,只用挑剔苛刻的眼神,将人从头打量到脚

咣当一声,他拉开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里拿出自用的哑光发泥,站起身来,口吻冰冷鄙夷,“‘人靠衣装’的意思是要武装到牙齿。”

他踩着三点五厘米的低跟漆面牛津鞋,声音清脆、铛铛来到了面前,扣了一坨乳白色磨砂质感的发泥,抬起修长手指,就要给他捋出一个自然不油腻的大背头。

熟料,额前飘逸散落的碎发,刚被撩起,露出来的是一双漆黑深邃、如虎如狼的眼眸。

几乎是一瞬间,裴逐的心坎一悸又一颤,像撞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发泥冰冷黏腻地糊在手指尖,散发出一片葡萄柚、与橙花的混合香气。

盛聿恒的视线向下,扫到他手背骨节处贴着的创可贴,眉头微不可查地轻皱了一下。

而下一秒钟,当听见了“武装到牙齿”这几个字后,他又凝视着那坨乳白色膏体,眉梢颦蹙更紧,似是搞不懂这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