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到一半,看到小民警身后的周琎,顿时把周成杰往地上一放,眉眼一吊,叉腰开骂:“你这丧门星还敢来?好啊,警察是你喊来的是不是?”

张金芳还伸手,想打周琎,被小民警一把制止:“干什么呢?”

张金芳立刻哎呦叫唤起来,毕竟是老人家,小民警也不敢用力抓,见她喊疼也就松手。谁知道张金芳只是使了一个老人特有的狡猾手段,一脱身又要来撕扯周琎。

但这次还是没成,她碰都没碰到周琎,就被陆靖文拦住了。张金芳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如果将这种辨别力放到做好事上,就叫明察秋毫,但是放在做坏事上,就叫欺软怕硬。

她一眼看出陆靖文不好惹,甚至比一旁的民警更让人顾忌,毕竟穿了一身警服就要守比普通人更严的规矩,而陆靖文说:“这位奶奶,请你站稳些,别往前凑,不然撞到我被反作用力不小心弹回去,我可付不起什么责任,最多也就赔你点钱。你这年龄要是摔一跤,就为换点钱,划不来的。”

他语气温和,内容却有够刺耳,张金芳被有意无意地威胁到哽住。

陆靖文还有闲暇侧身看周琎状态:“没事吧?”被亲奶奶追着打骂。

周琎乐呵着呢:“没事,看她急成这样,周建业应该痛得不轻。”

张金芳才不会为赵素英出头呢。

陆靖文拜服于她的心理健康程度,低头看到张金芳腿边的周成杰,白白胖胖的手上,套着一个模样眼熟的银镯。

他回头看了周琎光秃秃的手腕一眼,突然懂了。

张金芳看到两人情状,气得破口大骂:“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做狐狸精!”

周琎笑死了,管她这个受害者的女儿叫狐狸精:“你别乱讲,狐狸精是你儿子老婆!哪怕谁都能骂两句,你们家也不配骂的!”

小民警被她们吵得太阳穴都要凸起来了,又不好偏帮,只好对着周琎说:“你也少说两句!”

声音又轻,语调又平和。

周琎轻快地应了。

周建业和赵素英两口子终于姗姗来迟,盖因一个浑身酸疼,一个胜似扯着蛋,难免步履蹒跚,两人一看到周琎就想发怒,但看到旁边警察,又硬生生忍住。

赵素英是个窝里横,对着外人就像没生儿子时在周琎跟前的样子,她想着先前挂断的那个电话,一时不敢出头,躲周建业身后去了。

周建业强忍着,对小民警笑得春风化雨,询问他为何上门。

可他表现得越和气,小民警就越警惕,周琎身上的伤还没消呢,怎样温和的慈父才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小民警开始根据周琎报案时的描述进行问询。对周建业来说,这跟把他的脸撕下来放在地上踩没有任何区别,尤其这边邻里邻外的隔音并不算顶好,他都能看见对门人悄悄打开的门缝了!

周建业再三邀请民警进门被拒绝后,为了避免和周琎在这里争吵,抖落出更多丢人之事,只好火速一五一十地说出晚饭场景。

小民警在确认两方描述能基本对上后,把两边都批评教育一番,再要周建业家把周琎落下的东西拿出来,故意当着这一家子的面对周琎说:“东西收好,以后再碰到大人打你,还得记得报警。”

周琎应了一声,特地在大家转身离开时留了一小步,对周建业道:“我以后不会再来这了,你也别来我们家,我知道你单位在哪。”

这话听起来像是约了在周建业单位见面,但该懂的人都懂,她在威胁呢。

周建业气得嘴唇发抖,但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那份小有体面的工作,听完以后,确实打消不少念头。

周琎说完,便快步赶上大部队,两手搂住旁边的人,然后说:“疼。”

左边的官倩倩无奈地看向她,右边的陆靖文冷酷无情:“活该。”

陈曙天把他们一个个看过去,问:“你排挤我啊?”

周琎大笑。

事情终于结束,陆靖文送周琎回家,陈曙天陪官倩倩。分别之前,官倩倩上来抱了抱周琎。

周琎抱着朋友,觉得浑身上下的疲惫都消了,还有空对官倩倩耳语:“你们和好了?”

官倩倩拧了拧她的脸,道:“看开了,不在意了,又一起度过那么长时间,不是和好,是本来就是朋友。”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时过境迁后的坦然,反而让周琎有些怅然。

陈曙天感受不到这些暗流涌动,只是为防“排挤”,主动上前:“我也要抱!”

像叠汉堡一样,把周琎和官倩倩一起抱住。

老实说,有点拥挤,但在这个兵荒马乱到有点神奇的夜晚,这样的拥抱竟是让人安心的。

陆靖文看见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着他,慢吞吞地、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把所有人都抱住了。

大家分别在路口。

陆靖文把周琎送回家楼下:“真不要送你上楼?”

周琎摇摇头:“这栋楼的隔音很差,你今天送我上去,明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有男生送我回家了。”

陆靖文只好作罢,将帮忙拿了一路的保温饭盒还给她。周琎挥挥手,转身上楼,却被陆靖文拎住后领子,硬生生拽了回来。

周琎:“?”

陆靖文欲言又止。

周琎道:“你再不说话我就上楼了。”

陆靖文方才道:“不要再以身犯险……你也是玉。”

周琎直到走到家门口,胸腔里还有什么东西在震荡,她想了想,又往下走了半层,透过露天的平台,看到楼下的陆靖文。

他朝她挥挥手,确认她到家了,才转身离开。

周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方才转身上楼,掏出钥匙进门。家里灯火通明,陈思芸浑身无力地瘫在沙发上,听到她的声响立刻起身,又因为站不稳而摔回沙发上,又急又气:“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说一声?怎么才回来?我打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周琎很少在周建业家待那么久,陈思芸有些担心,便给她打电话,谁知道一连几个都没有人接,再打电话给周建业,那边也只是吼了一句,说周琎已经离开,就把电话挂断,不肯再接,更不用说赵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