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过长剑后,再滚了两圈才止了余势,身下还是黄沙,却不再异样的松软。

却半点也没有安全了的感觉,跌跌撞撞中不等完全爬起身,我先第一时间回首往数丈外望去,而眼中所见几乎令人如坠冰窟。

那头,抛人的动作几乎令她瞬间陷入了一大半,此刻遥遥的只见一抹白影埋在沙中,深已没胸,几乎就是先前的一幕原样重现,只不过角色发生了颠倒。

当陷在那里的是自己时,我觉得已是身入死局无法可想了,但现在……

必须想出办法!

必须!

以为自己会殚思竭虑绞尽脑汁,急成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可竟没有,甚至连迟疑几乎都没怎么迟疑,身体就开始了行动。

此种情况下要救人脱险,最根本的方法还是用绳,这要求有足够长的绳索,但正如之前所判断的,回去拿是断然来不及了,更何况自己不是练儿,根本不能保证在这风沙之中还可以准确迅速的找对方向,所以此路不通。

既如此,何不就地取材!

此时与练儿的距离大约是十余米,我先解下腰间的素绫束带,拔了长剑将其顺势一剖为二,打上平结拉紧,再解下手脚上防沙尘的一圈圈绑带与之牢牢系紧相连。

即使如此还是远远不够,风太大,将绑好的带子咬在口中,就毫不犹豫开始解身上衣衫,防寒的狐裘短袄这时只是无用物,除下来掷在地上,心中无比庆幸自己里面穿的是女子常服,轻薄的绢衣锦缎材质虽不是最理想,但总算差强人意。

迎风将外衣一展,挥剑斜裁,取最大长度断成三段,与口中长带一一相结,再解中衣如法炮制,不消片刻便拼凑成了一条长索,我拿在手中掂了一掂,再看看练儿那头,不敢焦急,默估了一下长度与距离,觉得还是不够,便果断连最后一层贴身亵衣也褪了下来,一并斜裁相连,打结作索。

狂风夹着细沙打在裸&裎的脊背上,无遮无蔽的肌肤好似在被砂纸打磨,蜷着身,努力忽略掉这种火辣辣的疼痛,我快速而仔细的最后检查了一遍每个结头,确定不会松脱,这才对着流沙那边提气高喊了一声:“练儿!接住!”运内力奋然挥臂,将长索一头掷了过去!

原还怕距离太远掷不到位,然而托风向的福,它一路如银蛇破空,最后稳稳落在沙地上,居然就离目标处不过几寸!

自己心中一喜,随之却一怔,沙坑中那名少女不知怎得,竟一动不动,手也不知道伸出。

“练儿!”不懂发生了什么,却眼看着长索那头被风刮的一点点偏移,我大急道:“练儿你怎么了?接住那一头啊!没看见么!”

再喊一次,沙坑中的少女才动了起来,好似大梦方醒,眼见她够到手中攥紧了,自己心里才一块石头落地,怕她不知轻重,又提气喊了一声道:“别急!当心挣断,咱们慢慢来,好么?”见她点了头,我这才开始缓缓收紧发力。

练儿再怎么轻盈也是个人,加上流沙的吸附力,那头重量可不容小觑,而衣衫做绳的坏处就是材质受力不一,万一用力太猛的话确实可能从脆弱处断裂,那是我无论如何接受不起的,所以唯有小心翼翼用绵力巧劲,将她一点点拖回来才是保险。

本担心风沙太大解释不清,练儿的急脾气不能理解这一片苦心,幸而她并未着急,一直配合着我的发力而发力,一寸寸从那噬人的流沙中挣了出来。

而随着过程延续,那根临时拼凑的细索也越发的紧,布匹收绞声传入耳中,令人几乎神经质般的感觉恐惧。

就在这时候,还嫌不够乱似的,风中仿佛带来了点什么声音。

最先察觉到的是练儿,我见她先动作一顿,隐约好似愣了那么一下,然后目光远远的投向了我身后,这时候自己才算注意到了风中的声音,那是隐隐的呼唤,正在逐渐接近中,好似还不止一个人。

心中迅速做出判断,应该是铁老爷子一行。

他们若是早些来,定会令人欢欣鼓舞,但现在……直触肌肤的寒意和疼痛提醒着此刻身子的状态,我咬紧唇,决定忽略一切外在因素,专心继续手上的动作,左右被看到也不会脱层皮,那一头连系的是练儿的生命,任何事情在这面前都不值一提。

然而这决意却无法传达给另一头知道,我不紧张,练儿却似乎急了起来,发力挣身的动作越发大,布匹扎扎作响越发厉害,我担忧不已,也顾不得引来人,连声叫她慢些,哪知道越是叫,她就越是挣身的快。

而身后的呼唤声也越发的近,若不是风沙遮挡,恐怕早已经进了他们视线。

终于,当呼唤声变的清晰可闻时,练儿似再耐不住,蓦地一个腾跃,从沙坑中拔身而起,而同时,细索在她大力拉扯下终于再受不住,发出刺啦一声响!

这一刻心跳几乎停下,却见那人借了断裂前的最后一点力飞身而起,仿若长虹经天破空而来,势绝神速,转眼已在眼前稳稳落下。

最后的这几个转变发生太快,我有些缓不过来,待见她落定才松了一口气,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蓦然落入了一个怀抱。

练儿身上自然都是沙粒,却奇怪的并不硌人,或是在风中暴露久了,感觉这怀中异样温暖,她抱住我,另一只手拔起沙中剑,厉声道:“别过来!”

记得那时,她的声音是冰寒彻骨的,带给人的可畏和阴影,恐怕令得漫天风沙都相形见绌。

“谁敢过来,我立即挖他眼!割他舌!断他指!我练霓裳说话,从不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唔,更晚了……

练儿眼中的那一幕是很口口的……漫天风沙中裸身的师姐……嗯……虽然只是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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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对了,新年快乐~~~

☆、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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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幕降临大漠的时候,这场风终于完全过去了。

空气安静了下来,苍穹中月轮如洗,周围镶满了一颗颗的亮石,哪里还见得到一丝阴霾流动。

也因如此,今晚的月色显得非常明亮,自天幕投下,把人影拉得长长的,一举一动都清晰映在沙地上,以至于蜷在趴窝的骆驼之后更衣时,会令人略觉得有些窘迫。

不过,在意这种感觉的恐怕只得我自己一个,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练儿也同样正在更衣中,单听那毫不迟疑的动作声,就知道她怕是全然没把什么影不影子的问题放到心里去。

她换衣是因为去沙坑里滚了一圈,而我换衣自然是因为……呃,悉数都裁做它用了……

我们俩是在风沙减弱的差不多时回来的,练儿恨恨的轰走了好心来寻我们的一行人等,然后自己独自护着我一路回来,当时她全身是沙,我身上更是只有一件她的外衣,彼此狼狈不堪,她倒是不客气,回来就把一行男子赶到了骆驼外面,自己拉我躲进了避风港。

虽说当时风沙已经弱了很多,还是担心她做得有些过了,偏偏别人就是买账,那两个向导且不说,连暴脾气的铁老爷子也没多说什么,笑呵呵依言而行,就是在看向我的一瞬,显出了一些尴尬。

也许……多少真是被看到了一点吧……我当时也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脸,虽不好意思,内心深处倒并未觉得太过难堪,横竖自己是背对他们的,顶多被瞧个背影去,就权当是在海水浴场的沙滩上做了个日光浴好了……

一边这么想着安慰着自己,一边半跪在沙地上瑟瑟的更衣,要弄干净身上沙粒是很麻烦的事,本以为抖落到差不多了,结果柔软的绢衣一沾身,立即觉得后背一阵咯得慌,不得不又除下来,反手去摸背脊。

就在这时,那一处肌肤倏地感到了温热的接触,突如其来的触感惊得人反射性一挺腰,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别乱动。”于是便不动了。

这似是来自手心的触感,柔软滑腻而干燥,暖风似的在背上细致拂了几个来回,然后消失,耳边有人轻声道:“好了。”随着话音落下,一个人影从身边擦肩而去,绕过骆驼,头也不回的走到外头去了。

自打从流沙脱险后练儿的心情就一直不好,我赶紧换完衣服跟出去,见到她并未走远,正靠着趴卧的骆驼另一侧席地而坐,一只手倚在旁边行李架上,托了腮帮望着天空,精致的五官没什么表情,只是神色似乎有些……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