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呜珂哈哈仰天一笑,激愤道:“是,正是!这种东西,死上十个也抵不上我的珊瑚!”红花鬼母哪里受得了这个,大怒道:“你是谁?他再不是个东西,毕竟与我夫妻一场,杀也是那么多仇家杀,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辈?我也要把你杀了填他性命!”

这红花鬼母脾气极怪,又自负,还真怕她不问是非黑白就要动手,那就糟糕,可岳呜珂哪管那些,当即怒道:“岳某人在千军万马之中几十次险死还生,在奸阉追捕之下也早巳把性命置於度外,哈哈,你要杀我填命!好啊,那熊经略的性命,我珊瑚贤妹的性命谁人来填!”

这一番义正词严,令红花鬼母顿显得如受雷殛,她此时应该已听卓一航把是非曲折都说清楚了,只是恐还不能全信,如今遇得当事人,却再由不得她不信,当下就似脱了气力般,那高举的龙头杖也慢慢垂下,过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叫岳呜珂?是那守边关的熊经略的参赞?”似还想再确认个究竟。

岳鸣珂见她不出手,自然也不会主动如何,当即点点头,道:“是!而且我也知道你就是红花鬼母,哼哼,人们叫错你了,你的丈夫才是个鬼!而你虽本身不算坏,却明知他本性,还顾着旧情数十年来帮他活命,他在外助纣为虐迫害忠良杀害无辜,你亦是帮凶!”

此时他刚刚经历大悲大恸,口气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那红花鬼母却是越听脸色越白,我虽然与她不算熟悉,但毕竟当年同路过一段日子,这般神色显在普通人身上只是灰心丧气,但如她和练儿这般高傲之人却十分有异,正待想开口调停,却见她忽地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若这厮果然迫害忠良,我当初救他就是大错,还有何面目再见武林同道!”说罢一紧那龙头杖,竟骤然往露出雪面的山石上一头撞去!

“使不得!”今日变故太多,已不想再见到任何横生枝节,赶紧跳起来去拦,可是哪里来得及?唯一来得及的岳鸣珂却只是愣愣看着,那红花鬼母本是高手,存心求死之下,速度奇快无比,眼看就要撞上,却猝然一丝银光破空,缠上那龙头杖一紧,竟硬生生消了冲力,迫得红花鬼母一个趔趄站下身来!

这一手顿时震住了全场,不仅是因为来得突然,还因为来得诡异,那银光似有生命般,在那杖头蓦卷即去,只隐约瞧见似是一抹细丝,而能以一道细丝止下红花鬼母身形的,这无疑令人咋舌,一时竟不知那是人是怪,何方神圣。

我与岳鸣珂面面相觑一眼,下意识里觉得应该防备,偏又觉得哪里不对,而那红花鬼母立在当场,却只是怔了一怔,思忖了那么一下,忽而狂笑道:“好好好!我这条命看来还有点用,活着也算有那么点滋味!老朋友,你以为换了兵器,我就认不出你内家真气么!”话音一落,纵起身就朝那细丝来向飞冲而去。

因她这一句,心中陡然一颤!自己也顾不得留下岳鸣珂一人会发生什么,甚至再顾不得练儿那边行动是否顺利,想也不想,拔足就紧盯那红花鬼母也追了上去!

四野荒凉,到处是白茫茫一片,虽是晴空,风却大了许多,卷起地上片片雪尘十分地妨碍视线,生平没有奔这么快过,几乎是豁出去般拼劲全力,那道赤色身影一直在视线中晃动,有时清晰有时模糊,红花鬼母轻功略逊于练儿,却绝不在我之下,紧赶慢赶,只能咬紧,却无法追上。

即使如此,也不希望见前面之人停下脚步,她在前一味全力而行,显得毫不迟疑,必然是发现了什么的……光是想想有这个可能性,就足以令心跳加速不已。

终于,最近的时候,视线的尽头,似乎在那道赤色身影之前模模糊糊闪过了一丝白,不同于雪的荒凉,那是一丝略带暖意的月白。

只是最好的运气也仅限于此。

一路死追不放,渐渐顺山势而下,就脱离了荒凉的白色世界,显出了绿意,可也更为碍事,当踏入一片茂密的雪松林中时,终于,连那一抹红影也再见不到了。

喘着粗气,胸口发闷,冷空气吸入太多,嗓子干疼得要命,却顾不得许多,仓皇无措地张望一阵,实在没有办法,唯有放开了呼喊,任凭那些风将自己声音带着四下飘荡。

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这声音始终只重复了两个音节。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拖延了半天,看球误事啊……好不容易更了,必须午睡补眠去了,晚上爬来回复~~OTL

奇怪,为毛更了外面却完全没显示……(&gt﹏&lt)

小修一下,顺手捉了一个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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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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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松林安卧于深山怀抱,周围渺无人烟,林中极静,唯有自己的声音在其中嗡嗡作响,风从树隙间穿过,将之带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回荡。

“师父!求您出来和徒儿见见面好么?当初一别,咱们已经近十年不见了!”

不甘心地呼喊着,期盼着能得到回应,哪怕是一点回答声也好,可如此一路寻一路喊,几乎将这偌大个松林寻了个遍,能听见的,只有枝头上残雪震落时微小地扑扑簌簌声,以及化冰了一半的溪涧潺潺流淌的水响。

空气中是松针和白雪混合而成的淡淡的清冷气息,一缕缕浅光从参差不齐的树梢间投下,在雪地上映出错落斑驳的阴影。

只有自己孑然一身站在这里,再没有别的气息,也再没有别的痕迹。

终于停下了徒劳地呼喊和寻找,因为明白再搜寻下去也是没用,是我错了么?虽然说是隐约看到了一抹月白,但要说能借此确定什么,还是谈不上的,而可以令红花鬼母叫出老朋友这三个字的,出手救她一命的高人,更是可能大有人在。

可是……伸出左手看了一眼,三年前的伤痕早已痊愈,但对那道烙在手腕处细细完整一圈的类似勒痕的伤口还记忆犹新,当时自己在攀崖到危险关头时失手,若没这道勒伤大约早已小命不保,同样一次危险关头还有那之后……虽然意识不甚清晰,但将自己拽离激流的,似乎也是一道无形之物……

无形之物,勒痕,似有生命般的一抹细丝……绝不会有错!

蓦地抬头四望,周围还是静谧一片,唯见云开雾绕溪水淙淙,这次也不再盲目找寻了,她若是存心回避,那凭自己的这点能力,是怎么样也找不出她的吧?“……师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这次并不大声叫嚷,只比平时说话声略高了一点,望空唤了一声,对四野以头叩地,道:“徒儿不知您为何隐而不见,但徒儿知道是您,从始至终我就没信过您已经死了,今日更是确定无误!您避开我和练儿,这没关系,因无论如何,你就是凌慕华,是竹纤和练霓裳的师父,这一点不管发生什么,永不会改变!”

说到这里,情绪波动,声音不禁也提高许多,只得顿下来缓了一缓,山林依旧幽静,这一席话仿佛泥牛入海连个涟漪也没有,心里就知道是急不来得了。

若换平时,大不了拼个卯上了跪地不起试试运气,可如今却还记挂着那一头的安危,也不知练儿是否进展顺利,毕竟生死攸关之事,心中难定,思来想去,还是无奈开口道:“师父,徒儿也不敢逼您,练儿在那明月峡中建了一个山寨,想必您已然知晓,徒儿求您,纵然是不想再和我们在一起了,哪怕来露上一面说句话也好,练儿一直是真的当您仙逝了,她嘴上虽不提,但心里怎么样,您一定是明白的。”

说罢又磕了两个头,这才站起身形,又打量着周围景色,迟疑了片刻,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雪林,踏上了归途。

虽然是脚下返程,心里却还是盼着奇迹出现,所以走得几乎是拖拖拉拉,直到翻过了一座山头,才明白那人是真得不愿意出现了。

但即使如此,回忆起来,上一次自己的凶险也罢,这一次红花鬼母的自尽也罢,却都能得她及时出手,这就证明其实师父应该就一直隐匿在附近才对,即使暂时不肯现身,也没有远远走开的道理,实在不行,就告诉练儿让她亲自来寻,以练儿的天赋能力,没准……

想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再不耽搁磨蹭,反而归心似箭,铁穆二人的事,师父的事,桩桩件件都催着人迫不及待地赶路,便掠起身形,飞快而去。

一路往回,这才真切感觉到自己追出了多么远,也不知道当时凭了什么可以咬得这么紧,奔得这么快,明明往回赶也是卯足了力气的,但过来时不过一小刻的路途,归途却足足花费了两倍有余的时间,好在并未迷失方向,顺利地折返到了那一处染血的山谷之中。

这时天色变得恶劣了些,空中有些雪絮飘飘然而下,放眼看去,之前拼命打斗时遗留地各种狼藉已被覆盖了大半,地上刺目的血迹也变得模糊,不再有满地的红,也不再有伤心欲绝的男子,原本还微微心忧,只怕那岳鸣珂也想不开做了傻事,直到见两个寨兵从避风处跑了出来,才一块石头落地。

“你们怎么在这里?寨主呢?还有本来在这里的人呢?”心中有事,也顾不得什么客气,见人跑得近了些,径直就开口问道,这两人也机灵,一个拱手行礼立即解释道:“寨主一早就回了,铁穆二位头领不好,寨主急着给她们治,命我们来通知竹姑娘您一声。可我们赶来却哪儿都见不着您,只是在路上遇到寨里新来的那卓姓客人,他正陪了位朋友也往寨中去,那朋友说您追人去了,大约一会儿回来,于是我们姐妹俩就商量着在这里等一等,果然把您给等回来了……”

“这么说,你俩来时有见过铁穆二位头领本人?”等不及她们说完,开口打断了就一迭声追问道:“她们现在是怎么个情形?伤势如何?有多严重?”

这两名寨兵却面面相觑一眼,才低头答道:“这个,咱们可真说不清,也不敢说……只知道她们两人都弄得满身是血,我们出来时,寨主好似在救铁头领……”

再一次不待她们答完,扭头就掠起身形,头也顾不得回,只一边道:“明白了,我先去一步赶回看看,你们在后面慢慢来就是!”一边已纵出老远。

耳边风声,脚下不停,原本因听到练儿成功救到人而略微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回忆打斗时一幕,明明该是那穆九娘受伤更重才是,无论怎么算也是该先救她,练儿虽平素与铁珊瑚更亲些,也断不会如此任性行事,只怕……再不愿多想,只倾尽全力往寨中而去。

这第三道山隘离明月峡本已就不算太远,片刻之后寨门已遥遥在望,一踏进去,早守卫在那儿等候,引路到寨中药庐所在,但见那儿附近早就聚集了一帮寨众,个个满面忧色远远观望猜测,却不敢妄进草庐。

此时也没闲工夫与谁寒暄,分开人群径直过去,轻轻推开吱嘎作响的房门,闪身而入,又复小心闭紧。

屋内气氛与屋外全然不同,外面是到处低声议论,里面却是一片凝重地死寂,然而人其实却不少,不大的屋中,有那做寨中医师的妇人,有练儿引为亲信的高矮两名寨兵,当然,最瞩目地,还当属那张木榻上盘膝打坐的两名女子。

“竹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嘘”最靠近门边的是那名唤绿儿的矮个儿,此时她早比当年成熟许多,但亲切的性子并未怎么改,见我进来,很自然一把拉住,凑近了竖起手指道:“轻些,寨主此时正在运功救人,据说是半点也受不得惊扰,我们都在替她守关,你回来就好,但是可千万得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