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惊蛰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好在迟都头除了对他语气不?善之?外,也没给他找任何麻烦,宋惊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上前?查验今日的工期。
“砖头质地坚硬,贴合紧致,合验。”宋惊蛰检验完,在监工册子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用指尖蘸着印泥画好押。
刚一弄完,迟都头就将监工册子收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跟宋惊蛰说:“好了,宋监工回?去吧,明儿不?开工,用不?着宋监工了。”
“迟都头也要记得给工地做好防雨,别等放晴了回?来,新砌的城墙都泡发胀了。”宋惊蛰扯了扯嘴角,不?痛不?痒地顶了一句回?去。
这会儿天灰蒙蒙的还?飘着细雨,迟都头怕明儿会下?暴雨,决定明日停工一天,偏他跟宋惊蛰说的话,就像是要撵宋惊蛰走一样。
这又?不?是家里?,他和迟都头若无意外,这次工程完成后,将再没有交集,宋惊蛰才不?会让着他。
迟都头将监工册子收进怀里?,避免被雨水打湿,听到宋惊蛰这话,冷哼道:“这就不?劳宋监工烦心了,我厢军做事一贯谨慎为上,必不?会让宋监工抓到把柄。”
“那就好,迟都头走好。”宋惊蛰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撑开雨伞,先行一步走了。
迟海东望着宋惊蛰走远的背影,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走好,是吊唁的时候对死人说的话,这里?送客应该说好走才对,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个黄口小儿,大爷我也敢讥讽。”
他身边一个厢军壮勇替他撑伞的时候听到这话,凑上来很有眼色地问:“都头,我们要不?要给他找些麻烦。”
一个监工罢了,想整他的法子多?得是。
“……算了。”迟海东有些意动?,但想到宋惊蛰还?捏着他们工程的监督,他要是耍心眼说不?合验,县衙那边也不?会给他们结工钱。
但这口气他也没那么好咽下?去:“让他再嚣张几个月,等这围墙修完,结了工钱再找几个兄弟好好招待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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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壮勇笑着应了下?来。
“……”
宋惊蛰趁着雨还?没有下?大,快步回?到住所,将他这段时间在工地捡的麻袋收拾好,这才往桃源村赶。
这些麻袋都是厢军用来装泥沙所用,衙门给他们结的工钱高,他们又?有厢军的月钱,自然?财大气粗地看不?上这些使用过的麻布袋子。
但宋惊蛰看这些麻袋都是完好无损的,有些还?是簇新的,只不?过沾了些泥就这样被扔掉了,实在可?惜,不?顾别人的眼光全捡回?来洗干净,拿回?家装装粮食也好。
何况这麻布也是用麻编织而成的,做成下?地穿的短褐透气又?舒适,磨烂了也不?用心疼。
至于方才得罪迟海东的事,宋惊蛰也不?怕,在县城干活这段日子,他从伙夫那里?打听了不?少厢军整治人的法子,无非就套麻袋,敲闷棍之?类恶心人,又?让人抓不?到把柄的下?九流。
宋惊蛰买地还?有好大一笔缺口,正愁监完工就没有这样来钱快的差事了,厢军结了工钱,又?无故把监工打了一顿,抓到人,把人押送衙门,这医药钱要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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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惊蛰现在不?怕他们报复,就怕他们不?报复。
“宋惊蛰!”
宋惊蛰正想着,一道声音喊住了他。宋惊蛰顺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见是同村的付博文站在树下?狼狈地躲着雨,走过去,将伞顶在他头上。
“谢谢。”身上铺天盖地的雨势收住,难受的滋味缓解,付博文朝宋惊蛰道了谢。
宋惊蛰摇头问他:“不?用谢,你这是?”
“刚从县学下?学,运气不?巧,遇上大雨,得麻烦你送我一程了。”付博文不?好意思地朝宋惊蛰说道。
他下?学的时候天有些阴,知道可?能要下?雨,但他想着这都晚上了,要下?可?能也是明儿下?去了,就没回?宿舍拿伞,顶着灰蒙蒙的天往家赶。
谁知道走到半道就下?起雨来了,更糟的是,这雨越下?越大,眼看没有伞他就要被困在这里?了,幸好宋惊蛰路过,不?然?他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走吧。”
虽说宋惊蛰也很不?喜欢付博文,但他也做不?出这种?见死不?救的事,将伞拿给他,扯过他背在身后的斗笠戴在头上,出了伞,跟付博文一起向桃源村走去。
付博文拿着伞瞧着宋惊蛰身上又?是斗笠又?是蓑衣的,羡慕得不?行,怎么他就没宋惊蛰这个先见之?明,提前?带伞带蓑衣,不?然?他这会儿也不?至于狼狈到全身湿透。
嫉妒心起,想到他这次在县学考进了甲等,夫子奖励了他半两银子,有心想跟宋惊蛰炫耀,起了个话头问他:“我看你也是从县里?回?来,你去县里?有事吗。”
“在县城做工。”
宋惊蛰想起小时候,夫子去世后他没学上了,但书?本上有个地方他还?没弄懂,得知付博文去了姨父家读书?,便带着书?本上门去问询,付博文一句:“你现在都不?读书?了还?学这些做什么,别来浪费我时间。”把他堵了回?来,不?欲与他多?聊。
“这就对了嘛。”付博文说起上次撞到他成亲,他爹说他现在还?在村里?务农的事来,一副劝说的样子,“你上过学,又?识得些字,在镇上什么活儿找不?到,何必在村里?浪费光阴。”
说完,他见宋惊蛰没有说话,以为宋惊蛰默认了,便又?问道:“你在哪家铺子做工,说不?得我认识那家铺子的掌柜,你也知道,县里?的人对读书?人比较宽容,没准我能让他给你安排个轻松的活计。”
借着雨幕宋惊蛰无声地笑了一下?,他就说付博文今儿怎么这么热情,原来是跑他面前?炫耀来了。
不?动?声色地说:“不?用了,没多?大的事儿,不?好浪费你人情。”
宋惊蛰越这样说,付博文越是要帮忙:“没事你说,你今天帮了我,我不?帮你一把,我心里?过不?去。”
“好吧。”他都这样说了,宋惊蛰还?能不?成全他吗,“县里?修城墙,县令请我去当?厢军监工,你要是说得上话,能不?能让县令重?新换个厢军都头。”
县令?厢军?监工?
宋惊蛰这一串话砸下?来,差点把付博文给砸晕,这哪一个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他一个普通学子哪能跟县令说得上话。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宋惊蛰:“你说县令请你去当?厢军监工?”
他一个农人怎跟县令说上话了。
“是啊,三个月十两银子呢。”宋惊蛰点头,县令同意的,也算是县令请的吧,左右这事是真的就行了。
付博文看着宋惊蛰那一副认真的样子,瞬间绝了要炫耀他那半两银子的事,看了看已经到村口的路,也不?再提要帮宋惊蛰的话,找了个借口走了:“到村口了,我先回?去了,等天晴了,我再上门还?伞。”
一回?到家,他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向他爹付明达求证:“爹,我听说那宋惊蛰被县令请去当?厢军监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