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满院的木头和从木头上刨下来的木屑、锯末,中间有?一条浅浅过道通到到正厅。

正厅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用木头做出来的家什,榻几?,香几?,八仙桌, 太师椅,厢柜, 屏风,应有?尽有?。

“客人尽管挑,要是有?没?看上眼的,将?样式告知,我们这儿都可以做的。”这时?,侧门进来个眼睛有?些红肿,脸上还带着些许水迹的妇人。

宋惊蛰和林立夏向她看过去,她个子不高,穿着一身宽大的蓝布衣裳,合着那?张蜡黄的脸,看上去瘦瘦小小的。

不过人很温和,身上没?什么棱角,一看就是那?种很好欺负的人。

宋惊蛰收回目光:“我需要的东西有?点多,你们这儿有?图样册子吗?”

“有?的,有?的。”他这么一说?,两人意?识到这两人可能要下个大单子,忙不迭地把图样册子拿出来。

葛晓霜见?林立夏脸圆圆的,肚子微微隆起,知他怀有?身孕,将?他引到罗汉榻上,给他拿了个小靠枕:“坐着看吧,这样舒服一点。”

葛木匠给他们上了茶:“不着急,慢慢看,待会儿就在家里吃午饭,我们边吃边聊。”

宋惊蛰和林立夏坐上罗汉榻,就着中间方?方?正正的小案几?翻看样式。

他们起房子的时?候,缺钱缺得?厉害,请了邹元符就请不起木匠了,家里的门窗都是宋福田自个做的,做得?委实不好。

没?什么光线不说?,夜里一阵风吹过全在呜咽作响,有?时?,还会出现门窗关不上需要重新装一遍才能关上的情况。

只有?大门和后?门为了安危着想,邹元符从县城给他们订了两扇厚重结实的门,还算看得?过眼,其余的全都要换。

宋惊蛰把家里的门窗数目告知,又?问:“另外我们还需要一些床榻,桌椅,厢柜,妆台,这些算下来大概需要多少钱。”

“啊?”葛木匠直接被宋惊蛰说?的数目给惊到了,“这么多?”

“很多吗?”宋惊蛰疑惑。

葛氏木匠铺在他小时?候就很出名了,很多人找他上门做门窗,像他们这样一次定这么多的是很少,但不可能没?有?。

“不多,不多。”葛木匠尴尬地笑了笑,“只是太久没?接这么大的单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宋惊蛰点点头,很体面地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这么久没?接大单了,继续道,“你老?给算算吧。”

“好好好。”葛木匠舍不得?用纸,去外头取了刨花,用一支细长而尖的笔样木头在上面写写画画,“这些家什的做工费都是一样的,贵就贵在木头的选材上,普通木头跟名贵木头的价格定然不一样,你们是要普通木头,还是要黄花梨木之类的名贵木头。”

“普通的就行了。”宋惊蛰不追求那?些,他们这儿做门窗的松木、杉木结实耐用得?很,而且乡下地方?也用不着摆阔。

葛木匠写写算算一番:“如此算下来,不用太复杂的样式,只需三十两即可。”

“这么便宜。”林立夏惊呼。

他们要的东西可不少,光是床都要了五六张,还别提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他以为这些加一块怎么都要五十两去了呢。

葛木匠原还担心他报的价钱太高了,人家不乐意?,听林立夏这么一说?,倒是笑了:“我这里不是铺子,你们要的又?不是名贵木材,这个价钱很合适了。”

林立夏和宋惊蛰对视,这葛木匠手艺好,人又?实诚,价钱还要的这么低,他们好像没?有?理由不在这儿买。

宋惊蛰还记得?他来的目的,向葛木匠问了问:“我记得?你们先前在西街那?边有?个铺子,怎么现在不做了?”

葛木匠面上浮起一抹悲愤,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叹息道:“哎,不提也罢。”

人家明显一副不想提及的模样,宋惊蛰也不是个非揭人伤疤的人,将?刚才的事拍板:“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挑个时?间到我家量量尺寸,尽快将?门窗给做出来。”

“哎,好。”葛木匠欢喜地应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刚还在屋里为钱发愁,这会儿就来了个大活儿,有?了这活儿,接下来几?个月都不用发愁了,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商定好事,宋惊蛰和林立夏就着册子选了些样式,放下十两银子的定金,婉拒了他们要招待午饭的热情,出了院子。

“……”

远离吴永巷,林立夏低声跟宋惊蛰说?:“难不成娘知道葛家落魄了,还真是叫我们来照顾他们生?意?的?”

“应该不是。”宋惊蛰摇头。

出门的时?候,他娘明显是让他们来铺子里买,而不是让他们去人家家里买,显然他娘压根不知道葛氏木匠铺不存在了。

林立夏更好奇了:“那?是为什么?”

宋惊蛰也好奇,拉着牛车向王氏粮铺而去:“走,我们找人打听打听葛氏木匠铺的消息。”

同在镇上做生?意?,王有?粮他们还真知道,宋惊蛰他们一来问,田英梅将?他俩请进后?院,好好跟他俩说?了一番:“这事儿,都是那?个姓叶的不是个东西。”

叶大勇,葛晓霜的丈夫。

他以前是跟着葛木匠学?木匠手艺的,后?头葛晓霜到了年纪要相看,他家来提亲,葛木匠想着这是他徒弟,亲上加亲,没?多想就同意?了。

婚后?,叶大勇想在镇上开一家木匠铺子,用葛氏的名头,葛木匠也欣然同意?。

甚至为了这个女儿,他也不在乡下住了,搬到镇上来帮女儿女婿经营铺子。

早些年,叶大勇和葛晓霜恩爱和睦,对葛木匠也敬重有?加,但一连十年过去,葛晓霜还没?有?身孕。

叶大勇就逐渐不耐烦了,时?常骂葛晓霜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葛晓霜是大夫也看了,药也吃了不少,把自己折腾得?不像样,依旧没?有?怀上。

前几?年叶大勇失去耐心,以多年无所出将?葛晓霜给休了,前脚刚休完,后?脚就带了个女人并十来岁大的儿子回家。

田英梅也是个女人,很能感同身受:“他休就休,好歹念及点夫妻情分,给人家一点傍身银子,他银子不给,连这么多年葛木匠在他铺子里帮工的工钱也不结给人家,就那?样把人给扫地出门了!”

“父女俩咽不下这口?气,在吴永巷租了个院子,时?常接些零碎的活儿,想跟叶氏木匠铺打擂台呢。”

“可惜,人家借着葛氏木匠铺的名头早把名气打出去了,现在换成叶氏木匠铺,旁人也认,谁还记得?当年的葛木匠哟。”

林立夏听完很是气愤,他们村也有?成亲多年没?孕的人家,人家都是过继,而不是休妻,这叶大勇休妻赶师也就罢了,还在外头搞七搞八,连私生?子都早早就生?了,简直丧尽天良。他问:“就没?有?看不过眼的街坊邻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