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平息后,晋州及边南各城的繁杂政务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 其忙碌程度竟比战时更甚。
燕淼几?乎住在了议事厅里,除了必要的饮食与?短暂休憩,其余时间都在与?军队将领、各地县官处理军政要务。
回想以前在玄门?的日子,哪怕是领任务杀人都有休息的时间。如今这些军政要务, 却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无论处理多少, 总还有更多新的事务冒出来。
一旦稍有懈怠,积压的公务并不会自?动消失, 而是化作巍峨大山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只有踏实处理掉这些政务,她才?能重得自?由。
这一月里, 幸好?有自?荐而来的苏博文担任晋州刺史?一职,为她分担了大半事务,可即便如此, 仍有堆积如山的公务等?着她过目。
所幸, 历经无数个日夜的殚精竭虑,燕淼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晋州和边南与?北疆同步实行柳青云编写的新律,各地官员也依照安排相继上任。曾经繁杂的政务都如同被?理顺的丝线,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今日一早,燕淼将众人召集一堂,把未来一个月的大小事务都做了细致周密的部署。至此, 她才?能放心离开晋州,前往京城与?应无双、冯争会合,共同推进三人在书信中商定的计划。
一想到三日后就能踏上前往京城的路途, 燕淼就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虽说此去京城身负要事,但比起整日困在议事厅处理公务,倒也算得上是“休假”了。
燕淼步伐轻快地走出府衙,准备去街上悠闲地散散步,随后找一家?味道好?的食肆独自?享受美食。
刚跨过门?前的台阶,头顶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燕将军这是去哪啊?”梁丘天谕斜倚在屋顶上,冲着燕淼问道。
入秋以来,晋州依旧每日都是晴空万里,耀眼的太阳就高悬在梁丘天谕身后,金边勾勒出她潇洒不羁的轮廓。
燕淼不得不眯起眼睛看向她。
晋州城内道路纵横交错,皆铺设得平坦规整,可梁丘天谕偏不乐意走大路,喜好?飞檐走壁,在家?家?户户的屋顶上来回穿梭,府衙屋顶的瓦片都被?她踩裂了好?几?块。
轻功追月步踏雪无痕,梁丘天谕就是故意折腾府衙的屋顶。
燕淼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天不是刚抓了一群喝酒闹事的男犯送到大牢里吗,你都审完了?”
苏博文不愧是天下第一相师姒命的高徒,一来晋州就帮燕淼解决了诸多难题,尤其是梁丘天谕这个心腹大患。
作为秘罗古寨的少寨主,梁丘天谕武艺超群,精通螙蛊之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然?而,她性情乖张,行事全?凭喜好?,燕淼实在不敢将重要事务托付于她。可若放任她无所事事,她又会四处捣乱,惹出不少麻烦。
苏博文初入晋州城就见识过梁丘天谕的任性了,于是她给燕淼提了个建议任命梁丘天谕为晋州府法曹参军。
法曹参军掌管府衙内所有司法事务,从审讯罪犯到执行刑罚,皆在其职责范围内。
梁丘天谕一听可以去大牢里审讯犯人,当即欣然?答应,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任职期间,绝不会有一桩冤假错案,任何罪犯都休想在她面前有所隐瞒。
毕竟,折磨人对她来说可谓轻车熟路,只怕大牢里的数百种刑罚都不够她玩儿的。
事实证明,梁丘天谕上任后,审讯犯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效率也大幅提升。
那些只是犯了小错,有幸从大牢里平安出来的人,将新上任的法曹参军是个“活阎王”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自?那以后,晋州城的治安好?了许多。众人皆不敢轻易犯事,就怕落入梁丘天谕手中,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城里安稳,对百姓而言是好?事,可对梁丘天谕来说,没了犯人审讯,又开始闲得发慌。
“我还没问,他们就全?招了,已?经按律处罚了。”
梁丘天谕飞身落在门?前的石狮子头上,盘腿坐下,“牢里无事可做,我就在城里溜达了一圈,你猜我在城门?口看见什?么了?”
燕淼感觉自?己?的上眼皮跳了跳,梁丘天谕接着说:“老男帝派了个太监过来,正捧着圣旨候在城门?外,点名要你亲自?去迎接呢!”
燕淼心中暗自?咒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她准备放松休息的时候来。
“让苏大人去接,我稍后再过去。”
别说是太监,就算是老男帝本人来了,也不配让燕淼亲自出城相迎。
“要不我去?”梁丘天谕兴奋地提议。
那还是算了吧,燕淼在心中默默回了句。她脚步一转,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不知这太监此行有何目的?为免影响她与冯争、应无双在京城的计划,还是亲自?去一趟为好?。
“我俩一起去也成。”梁丘天谕脚尖一点,迅速追上燕淼。
城门?外,从京城远道而来的郑公公手持圣旨,神态倨傲,下巴高高扬起,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在他身旁,两个小太监忙前忙后,一个举着伞为他遮挡太阳,另一个则在与?守城士兵交涉。在他们身后,两队身披甲胄、手持兵刃的男兵严阵以待,气势汹汹。
正因为郑公公带着两队手持兵刃的男兵,他才?连城门?都进不去。
城中有令:手持兵刃者不得入城。在没有得到将领的准许之前,守城的士兵不能擅自?放他们入城。
“怎么还不请咱家?进去?咱家?手持圣旨,特来册封神武军为平定叛乱的有功之臣,这燕将军为何如此傲慢,竟让咱家?在这日头下干等?着?”
约莫等?了一刻钟,郑公公便按捺不住,尖着嗓子抱怨起来。
守城的士兵不卑不亢地回应:“还请公公稍作等?候,我等?已?派人去禀报将军。待将军准许,我等?便放公公入城。”
“放肆!郑公公可是陛下亲封的钦差大人,还用得着通传?你们若是识礼数,就该立刻把我们公公恭恭敬敬地迎进去!”
郑公公恼羞成怒,朝身旁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心领神会,立刻狐假虎威地叫嚷起来。
距离郑公公等?人较远的两个士兵捂着嘴笑出声来,其中一人模仿小太监说道:“公↑公↗恭↓恭↘,好?像公鸡打鸣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都被?她逗得忍不住发笑,唯有站在郑公公附近的两个士兵碍于礼数,死死咬着牙,硬憋着没有笑出来。
“她们真是粗俗无礼。”小太监愤懑不平,正要开口教?训对方,被?郑公公阻止。
郑公公眼珠子一转,目光在守城士兵锃亮的铁甲上游移。寻常军队的士卒只能穿戴布甲,能装备皮质护甲的,已?算是家?底殷实的强军。至于这做工考究、寒光凛冽的铁甲,向来是精锐部队与?高阶将领的专属。
眼前这些普通的守城士兵竟人人身披铁甲,不难想象掌控晋州与?边南的燕将军财力有多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