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犀照水,可洞察世?间邪祟。建立这所书院的山长名?为?廖去非,廖山长为?书院命名?燃犀,是想让世?间女子都能借学识为?火,驱散蒙昧之黑暗,照见世?间加诸于女子身上的种种不公。”
院门紧闭,众人就在门外静静听着学子们稚嫩清脆的读书声?,没有贸然敲门打扰。
完颜習闻言眸光微动,问道:“院内有几成女学子?”
应无双答:“院内只有女学子。”
“定有男子因此生出不满,他们可曾闹事?”
“开院之初,非议如潮。男书生们声?称设女学就是乱礼法、坏风俗,又斥责女子好粧饰,届时女男同院,女子会干扰男子读书。他们口口声?声?维护圣人之道,自?己却和?泼皮无赖没什?么区别?,在府衙门口聚众闹事,企图逼迫我们关闭书院。”
应无双扬起嘴角,面?带嘲讽:“然而,燃犀书院从一开始就是专为?女子设立的,他们倒是自?作多情的很,刚听说?女子可以入院读书就闹起来了。”
燃犀书院的遭遇也曾在北延上演过无数次,完颜習问道:“义妹是怎么解决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应无双示意完颜習跟着她继续往前,“心不静者,读再多书也是枉然。男子心智稚弱,见她人衣饰便能分心乱神,又何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书院资材取自?百姓赋税,自?当用在求上进者身上。此?等?朽木还是趁早回家,另谋生路得好。”
“哈哈哈哈,说?得好。”完颜習抚掌而笑?,不禁回想起数十年前的北延,那时母亲完颜和?姃初掌大?权,朝堂之上仍是男子占据多数。
为?了兴办女学,母亲和?习太?傅耗费大?量时间精力与那群男臣博弈,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了如今女官占八成的局面?。
“那群男人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你后来又做了什?么?”
作为?北延的下一任帝王,完颜習立志要比姥姥和?母亲做得更好,要让朝堂上下全都是女子的身影。她想知道应无双是怎么解决那群男人的,对她来说?也许有可取之处。
应无双神色从容,娓娓道来:“北疆地处边陲,向来不是读书治学的胜地。整个北疆的男书生加起来拢共不过百人,而剩下的百姓目不识丁,她们只关心田地、收成和?赋税,哪听得懂那些男书生的大?道理?,不过是凑个热闹,转头就抛诸脑后了。”
“民心在我,他们人少势微,掀不起风浪,便想跑去京城告状。可惜啊,那些能资助他们进京的世?家大?族和?男富商,早被神武军连根拔起。无钱寸步难行,这群不知因何团结起来的男书生一哄而散。最后,府衙以扰乱治安之名?将他们尽数抓了起来,让他们在牢里陪伴着彼此?安心抄书,也算是‘学有所用’了。”
完颜習见过以前的北疆,也几乎走遍了整个夏池国,因此?她深知要做到眼前的一切有多么不易。
应无双收到大?山那封言辞刻薄的信是什?么时候?是三月初。
到了三月底,她与应无双在全州的河西客栈正式见面?,应无双对她说?“逐鹿天下者,不止殿下一人”。
随后长乐坊的坊主陆怀取消了和?她的交易,那枚扳指落到了应无双的好友燕淼手中。
完颜習因此?失去了对边南政权的彻底掌控,只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燕淼与她达成了新的交易。
她堂堂一国太?子在边南又出人又出力,既要铲除萧牧舟的旧臣亲信,又要手把手教导燕淼排兵布阵、驭下之道。
这个交易怎么看都是她吃亏,哪怕满载财宝货物的大?船一艘艘地从边南运往北延,她仍觉得亏大?了。
就因为?算错了一步,让重利的陆怀临时倒戈,站在了应无双那边,导致自?己从此?陷入了被动之中。
“你给了陆怀多少?”完颜習当初承诺陆怀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很疑惑应无双到底开出了多好的条件能让陆怀冒着得罪北延太?子的风险单方面?毁约。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应无双反问。
完颜習啧了一声?:“陆怀见钱眼开,当时的你怎么能开出比我更好的条件?”
“我向她承诺,只要她将牛角扳指给我,一年之内,云昆城叶家的产业全部归她所有。”
“她信了?”
送出北疆叶家所有产业,确实是大?手笔。可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陆怀居然相信一无所有的应无双能在一年之内打下北疆。
应无双和?完颜習开了个玩笑?:“有叶静兰在,拿下叶家在北疆的祖产又有何难?”
“也是,你可是我争妹价值千金的《江湖大?小事纪》,短时间内她舍不得离开你。而时间一长,你们之间无需那本破书也不会随意抛下彼此?了。”完颜習意味深长地说?道。
院内的读书声?渐渐停止,应无双逼近完颜習,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义姐可是羡慕我与冯争的感情?”
不等?完颜習回答,应无双再进一步:“义姐与冯争结义在前,却不及我与冯争感情深厚,我能理?解义姐的心情。但是义姐可知我有多羡慕你?我的母亲是你的义母,你们相伴十数年,那份母子温情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可怜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母亲,也没体会过何为?母爱。义姐,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感觉吗?”
应无双眼里的失落和?伤心不似作假,她的伪装近乎完美。
完颜習明知这是应无双谈判的手段之一,谈感情必定伤钱,可她无法破局。
第两百一十九章 赔一赠一
沉默意味着?退让, 应无双扯动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不着?痕迹地与?完颜習拉开距离, 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宽巷的尽头是山阴县县衙,她向县衙门口的衙役表明身?份,随即带着?五人进入县衙。安静的书房是议事的好地方,也更?适合算旧账。
“诸位请坐, 无双有些事情还需要各位姐姐为我解惑。”应无双挥手示意众人落座, 目光幽幽。
书房里烧着?炭火, 温暖如春,完颜習脱下大氅率先落座。大山、大海依次在完颜習身?侧坐下, 两?人的动作略显僵硬。
她们扪心自问, 除了当初那封飞镖传书,实在想不出应无双能有何事需要她们解惑。
怕什么来?什么。应无双从袖里取出一封信放在桌面?上, 书信的左上角还有飞镖戳过?的窟窿。
“元兴七年三月初三,有人闯入将军府给我送来?了这封信。”应无双的声音带着?寒意,若无其事地扫了大海一眼, “那支飞镖擦过?我的头顶, 将这封信牢牢地钉在柱子上,当时?可把我吓得不轻,还以为射出飞镖的刺客是来?取我性命的。”
应无双拆开信件,将写满字迹的信纸精准地推到大山面?前。
“我曾以为母亲在我出生后便病逝了,直到这封飞镖传书出现,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昧、无知、竟然认贼作父!”
大山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 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应无双一定知道这是她写的信了。桌上四人,偏偏将信准确无误地放在了她面?前。
“信中内容字字诛心, 也多亏了这封信,我才知道母亲所受的冤屈,知道自己原来?生活在父亲编造的谎言之中。起初,我对这封信的出现心怀感激,心想不管是谁把这封信送到我手上,都是告知我事情真相的恩人。”
恩人!
大山和?大海对视一眼,皆面?露喜色。坐在旁边的萨仁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两?人好歹抬头看一眼应无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