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们听见陌生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敢小幅度地抬起?头,悄悄看向桑进,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疑惑。
“给?我讲讲你们被土匪抓住时的?情形。”桑进既不说明?自己的?身份,也不出言安慰俘虏们。
对俘虏们来说,突然出现一个身强力壮、身着?甲胄的?陌生女人,她虽然没有对她们做出任何承诺和保证,但这并不影响俘虏们将?她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
桑进态度冷漠,反而让俘虏们认真地思考起?来,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她。若是能给?出有用的?消息,她们生还的?希望就会更?大?。
普通老百姓是不会被土匪留作俘虏,关?在柴房里有一顿没一顿地照看着?的?。这些俘虏都?出身富贵,土匪们才会想拿她们的?性命向她们的?家人换取高?额赎金。
这些富家子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柴房里,吃着?残羹剩饭苟活,眼泪早就流尽了。她们一天比一天绝望,也一天比一天冷静。
“我们是昌新?县人士,打算去北疆投靠亲戚,没想到刚出丘仓县就遇见土匪打劫。当时来打劫的?土匪很多,有五六十个男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刀,忽然从林子里窜出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我们出门带的?侍卫不多,死的?死,跑的?跑,毫无反抗之力,没一会儿就被土匪全部抓住了。”
回答桑进的?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她头发蓬乱,脸上满是污垢。柴房里的?俘虏们都?会抱团挤在一起?,只有她脏兮兮地独自窝在一个角落里。
“你们九个是一家?”桑进问道。
“是的?,大?侠。我们昌新?何氏在县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你能救我们出去,何氏必有重谢。”
一个抱着?男童的?妇人抢在少年之前?开口回答,眼神?中满是哀求。
男童盯着?桑进腰间?的?水囊,对着?妇人说道:“娘,我想喝水。”
妇人正想开口为自己的?男儿索要水囊,桑进已经解下腰间?的?水囊,大?步走到角落里,递给?了少年。
少年接过水囊,打开后便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方才妇人说的?那些话对桑进来说毫无用处,奖励要给?有功的?人。
“娘,我渴。”
“乖,让姐姐先喝,姐姐喝好了就会把水囊给?你了。”妇人摸着?男童的?脑袋安抚他,用眼神?示意少年快点把水囊递给?弟弟。
少年对此视而不见,将?水囊里的?水一饮而尽,一滴也没留下。
桑进继续问道:“被关?起?来的?这些天,你可有什么发现?”
“官匪勾结,这寨子里的?土匪和丘仓县的?男官是一伙的?。”少年舔了舔嘴唇渗出的?鲜血,眼神?里满是冷意。
“你可确定?”
“千真万确。”
这间?破柴房四处漏风,并不隔音。而且土匪们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不避人,少年都?能听个大?概。
“刚被抓进寨子时,有两个土匪当着?我们的?面说,这次劫来的?货物多,得赶紧分出大?半给?县太爷送去,可不能误了时辰。另一个则抱怨,每次都?这样,狗官只需派人过来传话,打劫的?苦活累活都?是他们在做,拿的?钱财却大?半都?进了那狗官的?腰包。”
原来,丘仓县的?男县令为谋取私利,豢养土匪,将?其当作敛财的?工具。土匪们依照男县令的?指令,时常在要道设伏,打劫过往的?商人和百姓。一时间?,商贾受限,百姓也苦不堪言。
男县令却借此机会,以?剿匪之名向百姓加收赋税。百姓们无奈交了税钱,以?为能过上安稳日子。男县令收了钱便佯装派人剿匪,实则是带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去给?土匪们送钱,让他们休息一段时间?。
如此一来,丘仓县表面上恢复了平静,百姓们以?为是自己交的?税起?了作用,对男县令感恩戴德;朝廷则认为男县令剿匪有功,还会对其进行封赏。
等男县令手头拮据,觉得钱不够花时,便会故技重施,让土匪继续为祸乡里,自己再趁机收税剿匪,如此恶性循环,反复盘剥百姓。
“这便是养寇自重。”
山阴县县衙,邱仙媞和应无双、冯争对坐在桌边。
官养土匪,匪助官虐的?事情在夏池国里并不少见,丘仓县有,以?前?的?北疆有,甚至是京城也有这样的?情况。
邱仙媞上任县令后,费了好大?劲才将?县衙里官匪勾结的?歪风邪气除去。
冯争和应无双赶到山阴县的?时候,先在县里四处转了转,等到邱仙媞处理?完今日的?政务,两人才找上门来。
三人许久未见,冯争随口扯了个话题,将?她们把桑进等人派去丘仓县剿匪的?事告诉了邱仙媞。
邱仙媞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冯争附和道:“正是如此,这种事情在夏池国一点也不新?鲜。要是平北将?军也懂得养寇自重的?道理?,和北延一直有来有回地慢慢打,朝廷里那群屪贼哪敢打她的?主意。”
“她会打仗,却不懂何为君臣。”应无双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因为不懂君为臣纲,功高?盖主的?她被召回京城,夺去封号。她也不懂何为夫为妻纲,所以?被枕边人谋害而死。
“惯会勾心斗角的?男人制定的?三纲,懂它做什么,迟早将?它废除干净。”冯争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你们说寨子里有近两百土匪,却只派出三十三人剿匪。她们真的?能在三日之内成功剿匪吗?”
邱仙媞为两人斟茶,将?话题引回丘仓县的?匪寨,她知道如何治理?百姓,但对剿匪打仗不甚了解。
冯争嘬了口茶,皱起?眉头:“您这儿的?茶可真苦。”
她喝不惯这么苦的?茶,干脆放下茶杯,用手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画出山寨周围的?地形。
“那寨子里的?土匪就是群酒囊饭袋,只敢仗着?人多欺负手无寸铁的?商贩百姓。他们和丘仓县的?男官勾结,根本没打过几场像样的?仗。我和兰英仔细查看过那座山寨,二三十人足矣。”
冯争和骆兰英事先模拟过剿匪的?各种战术,桑进比她们经验丰富,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最好的?战术。
“夜袭火攻,为上策。”
三人望向桌面,褐色的?木桌上多出几道深色的?痕迹,一根手指落在其中一道深痕上。
“我先带人上山放火把土匪们逼出来,你带着?人上山堵住这条路。”
桑进的?指尖沾着?泥土,山寨的?地形皆被她画在地面上。
她蹲在地上,边画边讲解,神?色专注。随后指着?其中一条路,示意徐恒馥带人从这条路上山。
三人在寨子里查探过了,这些土匪和丘仓县的?男官勾结,就是一群指哪打哪的?家犬,早已失去了锋利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