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东饶关桑宅
叶五郎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姿势卑微到了极点,他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只穿着鹿皮靴的脚上,双手紧紧地抓着那只脚的主人的裤脚,哭得?肝肠寸断,楚楚可怜。
“将?…… 将?军,您可一定要为五郎做主啊!”
那只脚的主人不耐烦地抖动了一下,叶五郎瞬间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闭上嘴巴,大气都不敢出。
“你是说,你带去四方镇的十?八个虜隶都死了?”
低沉而充满压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叶五郎把身子伏得?更低,轻轻嗯了一声。
“你大爷的真是群废物,十?九个人打不过两个人,钱也?没收回来,要你有何用!”那只脚突然抬起,重重地踹在叶五郎受伤的左肩。
这一脚极重,叶五郎被踹得?在地上接连翻滚了两个跟头,嘴里 “哇” 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他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重新跪好,不停地对?着前方磕头求饶。
“将?军,不是这样的,那两个人不是普通人。她?们一个身高九尺手持一丈长的铁枪,此人自称小枪仙冯争,力大无穷,单手便?能把我扛起来。”
“还有一个叫应无双,出招诡异,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就杀了十?几个人。将?军,她?们不是一般人,兴许是江湖上的高手。”
叶五郎的脑子从未转的这么快过,他灵光一闪:“那些江湖侠士总把侠义二字挂在嘴边,这两人对?我出手,分明?是在给四方镇里的贱民?出头。她?们专门留我一命回来报信,这摆明?了就是在挑衅将?军您啊!她?们还说了些要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之类的大话,说不定明?日就会打进东饶关了,将?军您一定要早做准备。”
屋子里安静下来,叶五郎悄悄抬起头打量桑大将?军的神色。
只见眼前年约四十?的桑大将?军生的虎体熊腰,泛着古铜色光泽的脸上一对?剑眉斜飞入鬓,豹眼里有怒意翻涌。
六月天气炎热,桑大将?军穿的极其单薄,可以透过单纱瞧见她?布满疤痕的肌肉微微隆起。屋子里放着两桶冰块,有虜隶站在一旁为桑大将?军打扇。
“将?军。”叶五郎小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
兴许是这阵阵凉风起了作用,桑大将?军眼中?的怒意逐渐散去,她?问叶五郎:“杀了我十?几个虜隶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她?叫应无双。”叶五郎答道?。
“她?姓应,你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桑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五郎肯定道?:“五郎绝没听错,那个应无双年约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红色骑装,腰系银色革带……”
“够了!别?说没用的废话!” 桑进突然呵斥了一声,打断了叶五郎的话,“那个拿枪的,你还记得?那铁枪长什么样吗?”
叶五郎想了想,答道?:“那铁枪是红色的,枪杆几近一丈,枪头上刻有凤纹,枪杆上有不少划痕,应该用过好多年了。”
叶五郎庆幸自己?当时看得?仔细,将?军问什么他都能答得?出来。
“是将?军的神凤枪。”桑进喃喃自语,想起五年前霍刀和她?说的话,她?说,桑进,将?军有个女儿叫无双,我们要把她?救出来。
应玉树,应无双。
没想到十?七年过去,先打上门来的不是将?军,而是将?军的女儿。
不过也?是,将?军早就死了,死人怎么能活过来教?训她??只有摔断腿的霍刀,还天天念叨着将?军还活着的胡话。
“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笑话,她?们有什么本事除我!”
桑进心中?的恐惧慢慢退去,早在十?几年前将?军就死了,破衣卫也?散了,那些所谓的军纪如今都算个屁!就算将?军真的活过来,也?没资格处罚她?。
现在,她?才是将?军,只有她?让别?人吃军棍的份,没有人可以轻易地除掉她?。
叶五郎应和道?:“将?军您就是咱们北疆的天,没有人敢在将?军的地盘里放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屁侠士,在将?军您的面前,也?只有求饶的份儿。”
嘴比脑子快,当叶五郎把狗屁二字说出来的时候,他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将?军饶命,五郎说错了话,五郎自己?掌嘴。”叶五郎跪在地上扇自己?嘴巴子。
桑进常年握刀的手贴到他的脖子上,低声道?:“男人还是干净些讨人喜欢。”
咯嘣一声,叶五郎的脖子被桑进扭断,他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守在门口的侍卫听到声音,立马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把尸体搬了出去,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来人,让四方镇的探子盯着新来的两位‘大侠’,一旦有动静立马传消息给我。”桑进吩咐道?。
“是。”
翌日一早
冯争和应无双穿过四方镇,带着马渡船过江,两人下船后?骑马赶往东饶关。
林间小路上,两人不快不慢地往前赶路。应无双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她?计划先到东饶关暗中?打探消息,再依据具体情况灵活应变,随机行事。
“桑进是你母亲带出来的兵,若是你以应玉树女儿的身份拜见她?,她?应该会客客气气地迎你进去吧?”冯争问道?。
“这可未必。”
应无双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破衣卫有情谊的是她?母亲应玉树,这些精兵未必会爱屋及乌。
更何况,十?七年过去,那些曾经的感情或许已被冲淡,或许早已发生了变化。若是感情变淡了,倒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万一这份感情演变成了怨恨,那她?贸然暴露身份,迎接她?的极有可能是对?方毫不留情的报复。
冯争不解:“为什么?”
应无双沉吟片刻,说道?:“假设你是二十?年前投入平北将?军麾下的破衣卫精兵,跟着将?军出生入死,打了三年仗,身上落下无数伤病,但好在打下了许多军功,想着以后?也?能得?个封赏当个小官。”
“结果战事结束之后?,将?军回京受封赏,你却被原地遣散,朝廷只给了几两银子便?把你打发了。你难道?不会因此怨恨将?军?”
“这……”
怎么可能不怨呢?
冯争只想着和将?军出生入死的三年情谊,倒是忘了这些破衣卫被无情遣散的结局。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把神凤枪拿布裹起来了。”冯争摸了摸身后?被布裹住的神凤枪,好好的神凤枪被裹成了一根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