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满园春色万紫千红,绽放在枝头的花朵拼尽力气也伸不出院墙之?外,她们亦无法触及院外的春风十里;
夏往,骄阳似火绿树成荫,院中蝉鸣悠悠,被栽在缸中的夏荷随风摇曳,美得动?人?心?魄,可想而知接天莲叶无穷碧会是何等的绝妙盛景,但她们只能盯着院中那一朵孤莲暗自叹息;
秋至,疾风吹黄叶,纷纷作阵飞,人?们常说秋日硕果累累,她们多想出去看看,领悟何为春华秋实;
冬临,鹅毛大雪将小院装点得银装素裹,她们却无缘得见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的绝色山河。
外面天高地?厚,水阔山遥。她们困于囚笼,骨化形销。
“其实将军府并不大,可那八尺高墙仍困住我小半生。我侥幸逃出囚笼,却始终不得安宁,我怕现在得到的一切才是大梦一场,等到梦醒,我还在四?四?方方的将军府里,与院中一棵老树相伴。”
应无双掐指算了算时间,她离开京城不过十来日,但这短短十数天仿佛比她过去十六年过得还要?长?。
这些天里,她舍不得睡觉,恨不能每时每刻都?在路上,趁机看尽天下山川湖海。总担心?有一日醒来,朝廷的兵马将她牢牢围住,要?把她带回去继续锁在囚笼里。
应无双心?中清楚,这不是杞人?忧天,只要?夏池国一日是萧氏王朝,她的心?就一日不得安放。
强悍如母亲应玉树都?被“耗死”在那宅院里,母亲的军功荣誉都?被抹去,差点连名字都?未能留下。
应无双不能让母亲的悲剧在她身上重演,杀了父亲只是第?一步,她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冯争,我应你所求,伴你入江湖以待来日征战天下。但你许我的还不够。”应无双忽然提高音量吓得冯争一抖。
冯争附耳倾听?:“应少侠请讲。”
经过应无双这么一提,冯争才想起来自己离京时立下的的凌云壮志。武林盛会在即,习武高手如过江之?鲫,让她手痒得不行,满脑子只剩下切磋武艺、名扬江湖。
“我要?这天下成为女人?的天下,没人?能说女人?的不是。”应无双深思熟虑之?后说道。
倘若她想要?永绝后患,就必须釜底抽薪,找出问题的根源所在。她的恐惧并非来源于朝廷不能容忍她这个杀父之?人?,而是来自这世道对女人的苛责。
单是她一人?逃出了囚笼不能改变什么,必须打?破囚笼,杀了制造囚笼的罪魁祸首才能让她彻底安心?。
冯争听?后丢了手里的狗尾巴草,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一本正经地?向应无双伸出手:“这么大的担子我一人?可扛不住,望应少侠与吾共担之?。”
“一言为定?。”应无双握住冯争的手,与她并肩站立。
最后一丝晚霞散去,墨色吞噬苍穹,河岸上倒映着万家灯火,点点灯火里是两个少年击掌为誓的身影。
客栈门前,燕淼望着冯争和应无双的背影若有所思。
噩梦和系统给她的东西真假掺半,据她的观察,所有人?的身份都?和梦中一样。比如冯争是穿越者,应无双是重生者,而她是穿书者。
但她们并没有按照书中所写的剧情发展,就好像她们原本是书里的角色,却在偶然间活了过来,走出了自己的人?生。
冯争和应无双似乎已经清楚自己脚下的路往何处走,燕淼还困在迷雾中不知该去往何处。
她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秘罗古寨的蛊师为燕焱解螙,然后去边南福州府灭了玄门复仇,接下来她要?给完颜習打?工还债,最后报答阎婆的恩情。
燕焱、玄一、完颜習、阎婆,她为这些人?做完事情后,又该为自己做些什么?
燕淼暂时想不到答案,她转身回到大堂里坐下。客栈里的人?不多,除了她就只有几个进店喝茶吃饭的散客。
鹤掌柜与明前辈午后去了长?乐坊,要?与陆坊主商议府衙一事如何善后。官府的人?知道杀死王知府的凶手是阎婆,这消息一旦传入京城,朝堂上的那些男人?不会轻易放过阎婆,她们需想办法提前断了官府的路。
阎婆前辈待在房中调息内功养伤,夜里大概是不会出来了。
燕焱觉得两人?至今遇到这么多的倒楣事,都?是她们留着玄门武器才招来的秽气。她向鹤掌柜打?听?了全州有哪些物美价廉的武器铺后,就带着钱出门买刀去了。
“老板,我想把这两把环首刀,还有这些飞镖暗器都?卖了,你看看能卖多少钱?”燕焱对前两家武器铺的出价不满意,于是抱着武器来到了第?三家武器铺。
她把装满武器的包袱扔在店内的木桌上,盘算着自己待会儿应该怎么抬价。
燕焱等了半天也没人?来接待她,这已经是鹤掌柜给她推荐的最后一间店铺了,她决定?再?等等。等待期间,她忍不住打?量店铺内摆放的各式武器。
摆放在外面的武器都?是普通品质的刀剑,燕焱看一眼就知道这些武器不经用。她想要?为燕淼买一把好刀,可是羞于囊中无钱,她的目光在那些封于刀鞘中的名刀上扫了一眼后就匆匆收回。
早知道她就该脸皮厚些,不应该把陆坊主的五百两银票还回去的。
“少侠要?买刀?”店铺的老板终于出现,来人?是位身材圆润的中年人?,她笑起来比那寺庙里供奉的弥勒佛还要?和蔼可亲。
燕焱指着桌上的武器说道:“我是来卖刀的,您看看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银两?”
老板拿起刀放在手中端详,摇了摇头:“这些飞镖暗器品质低劣,不值什么钱。这两把环首刀铸得倒还不错,可惜用的次数太多,刀刃上有不少豁口。”
和前两个店铺的老板说的一模一样,燕焱失望地?垂下头,这些跟了她们十几年的武器,被她们视作不可离身的重要?之?物,原来这么不值钱。
“既是一堆破铜烂铁,也能卖称重几个铜板,老板出个价把它们收了吧。”燕焱不想再?抱着这些旧物四?处跑了。
老板翻看两把环首刀,想起这两日城里有关阎婆的传言。大家都?说数日前带刀闯入长?乐坊的少年是阎婆的徒儿,这少年动?了陆坊主的东西闯下大祸,阎婆作为她的师傅不得不给徒儿擦屁股。
所以这师徒俩才大闹知府府衙,搬空府衙库房只为给陆坊主还钱。
有消息称那少年身穿玄衣手拿环首刀,与另一个同样打?扮的少年住在鹤掌柜的河西客栈。
“少侠是鹤掌柜介绍来的?”老板试探地?问道。
燕焱犹豫片刻后点头,心?想报出鹤掌柜名字也许能让老板看在鹤掌柜的面子上多给她一些钱呢。
老板心?中有数,笑着和她说:“咱们混江湖的谈银子多俗气,相逢即是有缘。你卖了旧刀自然需要?新刀,只管在我店里挑两件带走。”
燕焱不可置信地?看向老板,天上竟然会掉馅饼?鹤掌柜的面子这么大吗?
她谨慎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身上还有二十两银子,虽然买不起名匠打?造的刀剑,但买把趁手的兵器还是足够的。”
“如此也好,你看上哪把刀了只管拿,我都?算二十两卖给你。”老板把桌上的旧武器丢到柜台后面。
“那便多谢老板了。”燕焱不再?推辞,既然上天非要?把馅饼喂给她,她就接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