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陈家婶子也没空理她,忙着收拾了衣裳木盆便往家跑,走的急匆匆, 旁边的妇人道:“也不是上她家提亲, 她跑什么?”

另一个妇人道:“你们就知道瞎咧咧,瞧瞧人家老陈家的才是有谋算呢。”

众人忙问:“啥谋算?”

那妇人:“你们想想这几日可还见得着她家大妮不?”

众人这才道:“是啊, 她家大妮子是个皮猴子, 以往天天跟那些小子们一处里疯跑, 这几天却没见影儿,莫不是去了亲戚家吧。”

那妇人:“什么亲戚家,是在玉家呢,跟玉家那大丫头学针线去了,天天都去,一待就是一天。”

不用这妇人再说,大家伙也都明白了 心道这老陈家的真有心计,这往后就算皎娘嫁出去了,凭这个由头,也能常来往,等于攀上了高枝啊,且不说皎娘那一手好针线学到手将来受用无穷,有了这层关系,说不准将来还能找个好婆家呢。

忍不住道:“怪不得她如此护着玉家丫头呢,听不得别人说一点儿不好,闹半天是为了攀高枝儿啊。”嘴里说着酸话,心里却万分羡慕,早知道自己也跟玉家勤走动些多好。

且不提这些妇人们如何羡慕,只说叶氏跟邻居们寒暄完,进了潘家巷,到了玉家院门口停下,瞥了梁惊鸿一眼,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她是真不知这小子瞎折腾什么 ,自打来了燕州城这几个月来,就没一天消停的时候。

如今自己还得上门来帮他提亲,想起这几日听周妈妈说起玉秀才两口子如何如何疼闺女,叶氏这心里真有些打鼓,若玉家真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势力人家,倒好办,毕竟权势家财,惊鸿一样不缺,偏偏人家不势力还疼闺女,哪家真疼闺女的爹娘,不替闺女打算,这明摆着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人家能不担心吗,再说,便自己出面这事儿也的说清楚了啊。

昨儿还跟惊鸿说起此事呢,自己登门提亲倒不难,横竖不过演出戏罢了,可她们这边知道是演戏,玉家可不知道,人家是正经当真的,干系闺女一辈子的大事,人家能不问清楚底细吗,偏偏惊鸿这身世底细却是没法说的。

昨儿跟惊鸿说起此事,他倒不以为意,只说自己今儿来,玉家问什么便说什么,不用编就照实里说,叶氏这个气啊,这小子倒豁出去了,却把难题都丢给了自己。

他是不怕,可自己若真照实里说,也得人玉家相信不是,为了今儿的事,叶氏昨儿一宿都没睡踏实,到今儿早上也没想出个妥帖的说辞,却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自己这般发愁,这小子却优哉游哉瞧着轻松非常,叶氏不禁道:“我一会儿进去照你说的提亲,可人家要是不应,可就没法子了。”

梁惊鸿笑了:“表姐放心,岳父岳母都是好脾气之人,断不会为难表姐。”

叶氏心道,这小子脸皮真够厚的,还没拜堂的,岳父岳母了倒先叫上了。

叶氏让周妈妈上前扣门,不大会儿功夫,尹氏开了门,一见外头这阵仗,尹氏一愣瞧见惊鸿,脸色便是一喜:“是梁大夫来了。”

嘴上虽称呼梁大夫,语气却亲切,梁惊鸿虽说只来过玉家一回,可人生的俊,会说话,性子还好,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完全不似尹氏以往见的那些富家公子一般高高在上的,虽说提亲的事未应,也不恼,跟自己丈夫谈了半天经史文章,还为自己诊了脉,转过天又让人送了药来,吃了两剂下去,腿脚便觉好了许多,自己这腿脚疼可是经年的旧疾,瞧了多少大夫都未瞧好。

有这个缘故,虽只来过一回却应了那句老话儿,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人要是瞧着顺眼了,哪儿哪儿都好。

更何况,梁惊鸿生了一副好皮囊,又善伪装,心计更是深沉,且送皎娘回来之前,便已把玉秀才两口子的脾气喜好,甚至左邻右舍都扫听了通透,也就是说,自送皎娘回来那一日,说什么做什么,都已谋划妥当,只按部就班的做,哪有不成功的。

这人都是先入为主的,头一面梁惊鸿伪装的太成功,给玉秀才两口子留下的印象极好,况私底下又问了皎娘的意思,女儿虽因害臊未说出口,却点了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是中意了,想也是,跟潘复和离落难之时,遇到这么个温柔体贴生的又俊的,谁能不动心。

玉秀才两口子私底下也商量过,这梁惊鸿除了门第上跟自家不搭,别的地儿是真挑不出来,加之彼此都有意,若两口子横加阻拦,也怕耽搁了女儿的好姻缘。

加之梁惊鸿自打上回提亲未果之后,好几日听不见音信儿,尹氏更有些后悔,后来还是丈夫说,若果真无意亲事,韩妈妈跟那两个丫头便不会留在家里了,尹氏才松了口气,可不见梁惊鸿登门,心里到底不踏实。

今儿一见梁惊鸿,真是松了口气,自然语气亲切,见旁边的叶氏夫人衣着考究,气韵不凡,忙问:“这位是?”

梁惊鸿道:“这是家姐。”

第136章 真金白银的聘礼

叶氏夫人听了梁惊鸿的话, 微微瞥了他一眼,方道:“以往常听皎娘妹妹提起夫人, 却一直未得机会拜见, 心下颇为遗憾, 不想如今这两家倒成了一家人,当真是缘分天定。”

尹氏倒真有些意外,虽说梁惊鸿性情颇好, 家里人可不一定都好相处,富贵人家什么样儿,自己也不是没见过,对她们这样的小户人家, 可是连个眼角都不瞥一下的,先头未答应梁惊鸿的求亲,也是担心皎娘过了门会受委屈, 却未想梁惊鸿的姐姐竟也如此亲和。

尹氏自然知道男方越是礼数周全越说明从心里重视这门亲事, 若不然也不会巴巴的请了家里人出头, 毕竟, 皎娘是和离过一回的, 再嫁的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寻常连喜酒都不摆,换身新衣裳一乘轿子便抬过去了,有的甚至连轿子不做, 雇头驴子就走了。

似梁惊鸿这样大张旗鼓登门求亲, 还礼数周全的,真没见过, 本就极有面子了, 今儿人家姐姐又亲自登门, 这份诚意属实难得。

忙招呼人家进了堂屋坐了,叶氏刚坐下,丫头便端了茶上来,一瞧那丫头叶氏不免又瞥了梁惊鸿一眼,为了皎娘还真是用尽了心思,这不过回娘家来住些日子,连丫头都送过来了,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委屈皎娘啊,不过送俩丫头也不新鲜,毕竟连韩妈妈都派过来了不是吗。

尹氏道:“我去唤了皎娘过来见礼。”

叶氏夫人忙道:“这倒不用,也不瞒您,我今儿贸然登门是为惊鸿提亲的,这种时候倒不好见皎娘妹妹叙旧。”

虽知她的来意,却未想她如此直白便说了出来,玉秀才两口子心里早便认同了梁惊鸿,毕竟模样好,品性不差,脾气温和,还是个大夫,最要紧皎娘自己也中意,就如隔邻陈家婶子说的,往哪儿找这样的好姻缘去 ,真要因为自己两口子作梗错过了,不是耽误了闺女一辈子吗,只是这会儿赶的不巧,丈夫不在家,自己倒不好决定。

正想着,便听见门响,往外一瞅,心里不免松了口气,笑道:“我家老头子家来了。”

一时间玉秀才进了屋,彼此见过礼,方又提起亲事,玉秀才略踌躇方道:“实话说,我们玉家小门小户的,跟府上这门第实在相差甚远。”

叶氏夫人道:“您这话可是自谦了,玉家是书香传家,家里头都是读书做学问的,是咱们南楚头一等的清贵人家,梁家如今是有了些薄产,若论祖上却是种地的,真要论门第,倒是惊鸿高攀了呢。”

玉秀才听了这话心里别提多熨帖了,读书人是头一等清贵人家,这话可是当今圣上的金口玉言,当然人家这么说也是给自家面子,不过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足以见得是真不在意门第的。

想到此,玉秀才暗暗松了口气开口道:“夫人说笑了,便不说门第,还有一桩,皎娘身子弱,只怕不能生养,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贵府也能不在意吗?”

叶氏笑道:“皎娘妹妹的身子是弱了些,却也并非什么了不得大病,惊鸿便是大夫,只往后精心调养,过不了个一两年,也便大好了。”

玉秀才却执拗的道:“若是调养不好,此生都不能生养了呢。”

叶氏微微一顿看向梁惊鸿,这话即便是演戏也不好开口吧,梁惊鸿却道:“儿女本是上天赐予,若不能生养,便注定了我梁惊鸿命中无子,与皎娘并不相干。”

叶氏听了他这句命中无子,一口茶呛到了嗓子眼,忙捂着帕子咳嗽了好几声方缓过来,心道,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这命中无子的话是随便能说的吗,若是老侯爷听见不得活活气死啊,可见这小子为了把人弄回去,什么都顾不得了。

玉秀才却仍不满意,道:“听说夫人跟皎娘隔邻住着,想必前头的事也都知道,那潘复也是赌咒发誓说不在意,后来如何,想来夫人再清楚不过,上回是运气好,得了您这位贵人相助,方躲过一难,若再有一回,怕是真活不成了。”

叶氏倒不妨这玉秀才如此难缠,让他这么两面一堵,这亲事哪还能成的了,莫非对惊鸿这个女婿不满意,不能啊,虽说惊鸿这小子前头做的那些事的确过分,可瞒的严实,玉秀才两口子根本不会知道,且刚瞧尹氏看惊鸿的目光,分明就是丈母娘看女婿,心里早就乐意了,玉秀才这是何意?

若是玉秀才不答应,自己今儿岂不是白跑了一趟吗,自己白跑倒没什么,怕是惊鸿死不放手,又不知折腾出多少事来。

想到此,忙开口道:“这个您二老尽管放心,惊鸿的人品心性想必二老也是瞧在眼里的,对皎娘妹妹一片真心,断不是那朝秦暮楚之人。”

叶氏把能说的都说了,玉秀才仍是不吐口,叶氏不免有些头疼,想着再怎么寻个措辞,说服这倔老头才好,却听梁惊鸿道:“上次惊鸿冒昧前来提亲,准备的有些不周全,您老不应也在情理之中,今日请了家姐前来也是为了做个见证。”

玉秀才倒是一愣:“什么见证。”

梁惊鸿一伸手,李顺儿便已捧了个匣子上来,梁惊鸿接过双手放在堂屋的桌案上,从腰上的荷包里摸出一把精致的钥匙来,插进匣子上的锁眼里,咔哒一声开了锁,打开匣子道:“这是惊鸿备下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