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惊鸿虽心急到底知道轻重, 加之头回便是自己没刹住性子,把人折腾的伤了身子,便如今想起那晚那晕死过去, 惨白小脸上泪痕蜿蜒不见声息的样儿, 仍觉心疼。
既孙婆子说需再将养几日,那便等等也无妨,横竖已是自己的人了, 也跑不了,不过自己这般忍着,却不能藏着掖着,得让她知晓才行, 虽皎娘那个性子不会感激,到底也得让她明了自己这番心意,也不求她感激只能消减些许对自己的恨意也是好的。
想到此, 便起来直往后院来寻皎娘。
皎娘心里正忐忑, 不知孙婆子那些话, 梁惊鸿信是不信, 若信了许能拖延几日, 若不信只恐又要遭罪,一想到那如酷刑一般的疼,忍不住的怕。
正忐忑间听见外头丫头请安的声音,脸色一白, 终究是拖不过去了吗, 目光盯着那缠枝牡丹的纱扇,瞧着进来的梁惊鸿, 目光不由瑟缩了一下。
梁惊鸿却未错过她这一瞬的瑟缩, 知她是怕自己, 眼中郁闷一闪而过,笑微微的道:“皎娘这是知道我来,特意在这儿等着我呢,以后不必特意等,若皎娘想我了,只管遣人去前面唤我过来便是。”
皎娘已习惯了他的厚脸皮,什么样肉麻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新鲜,虽不能把耳朵堵上,却抿了抿嘴,移开目光只做未听见。
梁惊鸿也不恼,见她坐在窗下便也过去坐在她对面,就着窗外日光,仔细端详了端详她的脸色,虽仍有些病弱的白,比之昨儿却好的多了,隐约有丝丝红润从那如玉的肌理透出来,映的眉眼愈加清丽,加之,春日和暖,那些夹衣裳便穿不住了,今儿换了轻薄些的春衫,上身白衫,下面系了一条玉色罗裙,式样简单,颜色素雅,穿在她身上却格外好看,看的梁惊鸿目光灼烫,恨不能把人抱在怀里,好生温存一番,却瞧见罗裙上捏着帕子有些发白的手指,心下不免叹息一声,美人心里正恨着自己呢,别说温存了,便说说话儿都得自己上赶着寻她想听的话题,许能应个一两声。
偏生自己这般上赶着,人家还不稀罕,想他梁惊鸿何时被人如此嫌弃过,若搁在以往,敢跟他甩脸子,自己早一鞭子抽过去了,哪还会挖空心思的用软话哄呢,最最奇怪的是,这么着他自己还乐在其中,她越是甩脸子,自己心里反而越喜欢。
想到此,梁惊鸿自己都觉好笑,瞧着这冷冰冰的一张小脸,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一笑,皎娘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又飞快移开目光。
梁惊鸿颇有些遗憾,早知道自己一笑她就看自己,自己刚应该多笑两声才是,这会儿再笑只怕她也不会理会了。
梁惊鸿咳嗽了一声道:“孙婆子说你的身子还需将养几日。”说着顿了顿忽的倾身往她跟前儿凑了凑低声道。“大约知道我心急,还特意嘱咐我不可行房,让我再等些日子,皎娘你瞧那婆子都知道我心里头急,特意嘱咐了一番,你可莫要让我等太久了,这事若日子长了,可不得了,说不准能憋出人命,好歹的你也心疼心疼我,莫让我丢了命去。”
皎娘听了这话,又羞又臊,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这男人真是太无耻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什么能憋出人命,依着他这话,那些没娶媳妇打光棍的,或半截死了老婆的鳏夫,不早没命了。
如此胡说八道,简直不要脸之极,遂撇过头一眼都不想看他。
却听梁惊鸿道:“皎娘怎不说话,莫不是那孙婆子糊弄我的,你身子已然好了,果真如此,可是惊鸿的造化……”他话未说完,皎娘已回过头来瞪着他,一张小脸比刚才还红,连脖颈都红了,却仍不说话,只是死死咬着嘴唇,雪白一排贝齿几乎陷进唇肉里。
梁惊鸿瞧着有些心疼,便不再逗她了,话音一转道:“想来那婆子除非活的腻歪了,否则绝不敢糊弄我,想与我家娘子亲近还得些日子。”
皎娘眉头一皱,只觉这娘子两个字异常刺耳,却他既如此说了,至少近几日算安稳的拖过去了,自己又何必节外生枝,更何况,他惯来喜欢胡说八道,若句句较真儿,早便气死了,哪里还能活到这会儿。
想到此,便也不气了,别开头只不搭理他。
梁惊鸿见那小脸似恼似怒,比冷冰冰的更勾人,心里不觉有些痒,正要再说几句逗她,却听外头李顺的声音响起:“六爷,潘少爷来了,说有要紧事寻六爷商议,这会儿正在前头书房候着呢。”
梁惊鸿虽觉这潘明成没眼色,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来,坏了自己的兴致,却知必是有事,不然断不会寻到别院中来。
只得起身往外走,走到隔扇边儿上,忽的站住脚回头果见皎娘明显松了口气的神色,目光一闪,开口道:“皎娘且稍待片刻,我去去便回,回来咱们再好生说话儿。”见皎娘明显脸色一变,方才噙着笑转身去了。
第54章 千载难逢的大便宜
从连廊出了垂花门, 刚迈进前面书房院便见潘明成正在廊下来回踱步,不时往外望,显是有什么急事, 见了梁惊鸿更是几步过来:“惊鸿兄可算来了。”
梁惊鸿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听这明显嫌弃的语气, 潘明成倒也不恼笑道:“怪道都说新娘进了房媒人扔过墙呢,惊鸿兄这得了美人,便嫌弃我这媒人了, 我也不是没眼色来扰惊鸿兄的好兴致,是来给潘兄送信儿的,听说过些日子北国有位贵人出使南楚来贺咱们皇上的万寿。”
梁惊鸿眉头一皱心道,这可新鲜, 皇上万寿是腊月初八,如今不过四月底,就算北国离的远, 也没说提前八个月来贺寿的道理吧。
不禁道:“可知何人出使?”
潘明成道:“说起这个, 还真不禁念叨, 正是前次我与惊鸿兄提起的那位北国的十六皇子萧璟瑀。”
梁惊鸿倒有些意外:“竟是他?上次你不是说他因拒婚被老皇帝责令闭门思过吗, 怎又出使南楚了。”
潘明成:“想来那老皇上偏疼自己的老来子, 又不想得罪太后一族,闭门思过总归不是常事,倒不如寻个出使的由头,放出来, 太后一族便心有不甘也说不出话去。”
梁惊鸿暗暗点头, 那老皇帝的确是偏疼这个儿子,如今那老皇帝虽说外传身体康健, 到底是八十多近九十的年纪, 便保养的再好, 也没多少年好活了,更何况若果真如传闻那般龙马精神,也不会忽然封了左右贤王。
如今这时候,只怕那些皇子们都盯着那把龙椅摩拳擦掌呢,这便是儿子多的坏处,若是那些一穷二白的百姓家里也还罢了,横竖没什么可争的家产,也就都安生了,生在皇家却不一样,都是一个爹的种,凭什么你是君我是臣,少不得要争一争,你也争我也争,十几个儿子一块儿争,那北国朝堂能安生才是奇事,这时候老皇帝把萧璟瑀派来出使南楚,看似发配小惩,实则是想护住这个儿子吧。
梁惊鸿看了潘明成一眼:“萧璟瑀出使南楚乃是两国邦交,自然有礼部官员迎候接待,你这般兴奋做什么?”
潘明成:“惊鸿兄如今是美人在怀,乐不思蜀了,莫不是忘了这里是燕州城,那萧璟瑀出使南楚必要在燕州城停留,想来知府大人哪儿早接了信儿,如今正忙着迎候北国使团呢,听闻那萧璟瑀文采风流,俊美无俦,有月郡玉璧之称,论名声跟惊鸿兄你有的一拼,如今他既来了燕州城,自是要见识一番。”
梁惊鸿对于这些名声从不在意,不过是市井中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闲人,茶余饭后乱嚼的舌头根子,名声好不好不一样得过自己的日子吗。
不过这萧璟瑀的确是个人物,若脾气相投倒是可以结交一番,想到此也就明白为什么潘明成急巴巴的来寻自己了。
萧璟瑀是北国皇子,又带着北国使团,身份尊贵,潘家虽是燕州望族,潘明成却并无官职在身,那接待使团的事,他是靠不上前的,故此来借自己这个东风。
略想了想道:“既是出使,便是国事,想来不得自在。”
潘明成:“惊鸿兄有所不知,这萧璟瑀虽顶了正使的名头,却是个不管事的,两个副使才是干正事儿的,他就是跟着来南楚游历的,要不然怎这么早就来了,且一路都是慢悠悠的,听闻每到一处都要停上三五日,若赶上喜欢的,十天半月的也不新鲜,如今又正逢大好春日,等他来燕州城,惊鸿兄下贴相邀,想来那萧璟瑀不会推拒。”
梁惊鸿并未应他,只道:“待使团到了再说。”
潘明成心知只他未拒绝便是八九不离十了,遂道:“我可听说那萧璟瑀不止文采好,更善骑射,就是不知比你惊鸿兄如何。”
他这般一说倒勾起了梁惊鸿的兴致,若说酸文假醋的做诗论词,他虽不怵却不大喜欢,不过应酬耍乐罢了,骑射却是他的心头好,自小跟在祖父身边习学了一身本事,可跟那些京里的世族子弟们,比试过几回便觉无趣之极,那些人的骑射功夫,不过应付差事,大都是为了好看学的花架子,瞧着像那么回事儿,真比试起来却不成,而北人本就善骑射,这萧璟瑀身为北国皇子,骑射功夫自然不差,若得机会倒是可以切磋切磋。
潘明成见他神色便知此事成了,心里暗暗高兴,却忽想起潘复来,遂道:“这两日惊鸿兄倒是躲了清净,我可被那潘复烦的不轻。”
梁惊鸿脸色一沉:“你既烦他,遣人赶出去便是。”
潘明成:“他跟我家到底沾了些亲戚,又常往潘府里走动,总免不得碰面,若闹的太过,有些不妥。”
梁惊鸿:“他寻你做甚?”
潘明成:“他哪里是寻我,还不是为了你府里的南楼月,人道红颜祸水,我看这南楼月也不遑多让,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那潘复迷得疯魔了,如今进不得你府见不着人,便去寻我。”说着不禁摇头道:“面儿上瞧着精明,却是个糊涂心,如今还当你是好人呢,一心想着你对他格外看重,想寻你给他做主,与南楼月成就好事,你说这人倒是糊不糊涂,那南楼月到底是个男的,还是戏子,逢场作戏寻了乐子罢了,怎还当真了。”
梁惊鸿冷哼了一声:“你当他真以为他瞧上了南楼月不成。”
潘明成哈哈一笑:“真的假的也与我不相干,今儿来别院却是真有事,昨儿医馆的管事来回说潘复去医馆的柜上支银子,张口便是五百两,数目太大,管事不敢做主,寻借口推了一两日,最迟明儿就得给他准话儿,你倒是怎么打算的,那医馆虽是幌子,可只要开着,他便是参了股的,去柜上支银子也不好推脱。”
梁惊鸿:“那春芝堂的东家寻了我表姐夫的人情,拐着弯求到我这儿,便不好坏了他的营生,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让李顺过去料理。”说着顿了顿又道:“潘复衙门里那个差事是你们家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