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复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在夜里犹如鬼哭狼嚎一般:“没错,就是我,说来也巧,我正思量着怎么报仇呢,你潘明成那个表妹就露出头来,你那表妹竟对皎娘那贱人生出了嫉恨之心,勾着她那舅舅要干一票,她那舅舅自是没有这样的本事,便来寻山匪作案,可巧就让我碰上了,因我对燕州府人事颇为熟悉,说的话那些山匪自然会信,我便说那别院里不过是个外室,主家是做南北生意的,金银财宝有的是,且那主家如今不再,身手好的都带走了,别院里没剩下几个,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金银勾着,那些山匪自然动了心,那天晚上的大火烧的整个燕州府的天都红了,那时我就站在半山上笑的别提多痛快了。”

潘明成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可那别院中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恨,他们为何要惨死在你的算计中,要知道那可是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潘复潘孝仁,亏你还读了圣贤书,怎能做出如此草菅人命之事。”

潘复冷哼了一声:“潘明成你少在老子跟前儿装圣人,那些人是跟我没仇,可他们在别院里当差就是梁惊鸿的走狗,就该死,可惜,我如此费尽心思的算计,却没寻到皎娘那贱人。”说着看向梁惊鸿:“小侯爷还不知道吧,我故意跟那些山匪说别院后宅里藏着美人呢,要知道那些山匪可不会如小侯爷这般怜香惜玉,他们都是畜生,什么都干得出来,你说他们要是瞧见皎娘那样娇滴滴的美人,会怎么折腾那贱人,想想都解气,可惜,那贱人竟然不在,到今儿我都想不明白,那样水泼不进的别院,她怎么就没了,该不是早便跟人私奔了吧。”说着呵呵笑了数声道:“小侯爷当年强占了那贱人,让老子当了活王八,谁能想到那贱人有了小侯爷还跟旁人私奔了,这活王八老子好歹是担了个虚名儿,不比小侯爷这王八做得实在,亏得小侯爷度量大,五年后找回来那贱人,还当个宝贝疙瘩捧着,莫非想当一辈子的活王八。”

这些事潘复都是自己猜的,当年那场大火过后,那些山匪回来说一个活口没留,他便以为皎娘已死了,谁知五年后在冀州忽然就瞧见了活生生的皎娘,她跟梁惊鸿两人恩恩爱爱的逛街市,一副恩爱夫妻神仙眷侣的样儿,还有个儿子,这一幕真把潘复刺激的不轻,想想自己的遭遇,更是恨上心头,这才跟来了燕州,处心积虑报仇。

如今说出这些来,越说便越觉自己猜的不错,五年前皎娘必是趁着梁惊鸿回京的空儿跟人私奔了,若不然怎会逃的性命,只不过潘复未想到,梁惊鸿竟然能把她找回来,不仅既往不咎还当成侯府的正头娘子看待,这更刺激了潘复,自然什么难听说什么

潘明成虽刚已大略猜到,当年别院那场大祸跟潘复脱不开干系,却也未想到背后竟是他主使,且他心思极其恶毒,告诉那些山匪后宅藏了美人,如果五年前皎娘不是先一步脱身,留在了别院中,其后果,潘明成都不敢想。

那样温柔和悦如娇花春水的女子,谁见了不心疼,潘复还跟她做过夫妻,即便是虚名儿也算有缘,怎会如此恶毒,他就不怕遭报应吗,不,他已经遭了报应,不然怎会成了如今这般活鬼一般。

想到此,不禁道:“你这一身的烧伤是怎么来的?”

潘复还未答话,却听梁惊鸿道:“想必当年烧那贼窝的时候,你也在,你倒是命大,那样的大火里都能保住命还跑了出来。”

潘复恨声道:“那是老天有眼,知道我大仇未报,命不该绝。”

梁惊鸿点头:“我看倒不是老天有眼,给你的惩戒,与其让你死了解脱,倒不如让你这么活着。”

梁惊鸿这一句话正戳中了潘复的痛处,当年他的确侥幸逃了出来,却因烧伤过重成了活鬼,整个人看起来跟个不良于行的老人一般,谁能想到他才二十多岁,更何况,这一身的伤,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比死都难过。

梁惊鸿的话更刺激了他,有些不耐的道:“少废话,潘明成快绑了他的手脚。”见潘明成不动,手里的刀子往寿哥脖子上送了送,立刻那脖颈上便是一条血线,潘明成大惊,忙道:“你,你别动,我绑,我绑。”

潘复虽认定了这两个小子是梁惊鸿的种,却尤其的讨厌左边筐里这个,因他长得比右边筐里的这个更像梁惊鸿,不止像梁惊鸿,瞧得时候长了隐约还有几分皎娘的影儿,故此,挟持也是以左边这个小子为主,而左边筐里这个正是寿哥儿,本就是梁惊鸿跟皎娘的亲生子,怎可能不像。

见潘明成动了手,潘复犹自不满意的指挥:“转过去手背后绑,再绕两圈,绑紧些,绑脚踝,系死扣,紧些,再紧 ,不行还得再绑一圈。”

潘复盯得很严实,每绑一圈都一再确认,生怕潘明成耍什么花活,好容易绑好了,梁惊鸿道:“这样行了吧,你手里的刀子是不是能放下了。”

潘复却笑了,笑的阴恻恻的:“看起来这两个果真是你的种,本来我是想拿这两个孽种撒撒气的,既然小侯爷心疼儿子,情愿以身代之,那不入让我扎上几刀,兴许可口考虑放过这俩孽种。”

潘明成急道:“你刚不说小侯爷若自缚手脚进来,你便放人吗。”

潘复翻了白眼:“潘明成是你傻还是我傻啊,若我放了这两个孽种,外头千军万马,一拥而上,哪还有我的活路,现在把他绑在那个柱子上。”说着一指旁边朱红的廊柱:“快些,我的耐心可不多。”

潘明成不想他如此难缠,只得又把梁惊鸿绑在柱子上,如此一来,梁惊鸿动都不能动,便如砧板上的肉一般。

潘复见绑好了,却没让潘明成出去,而是让他远远退到一边站着,他自己站了起来,把筐里的寿哥儿一并抓在身边,走到柱子前,看着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梁惊鸿,呵呵笑了起来:“一贯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小侯爷,想不到自己也有今日吧,你说我这刀子该往哪儿扎呢。”说着手里的刀子往梁惊鸿脸上比划了比划:“是小侯爷这张招蜂引蝶的俊脸还是……”说着手上刀子往下,停在腰下,桀桀怪笑:“还是直接切了这子孙根,再把你那两个孽种弄死,你侯府不就断子绝孙了。”

梁惊鸿嗤一声笑了:“潘复你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当我侯府是你家这样的贫民小户不成,梁氏一族后嗣繁茂,子弟众多,就算我这一门绝了又如何,只祖母再过继个过来一样承继爵位香火,你要想侯府断子绝孙,可得把我梁氏一族的子嗣都弄死才行,但能有一个活的,都成不了事,不过,你也知道,我梁氏簪缨世家,将门侯府,族中子弟个个都是好身手,便没有手下的帮忙,只跟你单打独斗,就你这样的弱鸡,也是白给。”

潘复被他气得一张脸愈发狰狞:“我是弱鸡,那让你看看,我这弱鸡的手段。”说着手里的刀子一下就扎在了梁惊鸿大腿上,扎进去□□,立马鲜血便涌喷了出来染了袍摆都成了红的。

潘明成大惊,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极大,不敢置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梁惊鸿却笑了,笑得极大声:“好,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么着才是个爷们,小爷这几日正上火,你这一刀扎下来放放血正好给小爷消消火,只不过这一刀有些不够,再来。”语气神色皆是挑衅。

潘复更怒上来,又是一刀扎了下去,这潘复也是狠,这一刀扎的仍是刚那一处,扎进去□□,血喷的更多,地上都是。

寿哥儿跟后面筐里的五皇子也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尤其寿哥儿就在跟前儿,那血喷到了他身上,手上,脸上,还热乎着,他吓傻了,只能定定看着柱子上依旧笑着的便宜爹。

梁惊鸿越笑,潘复越恨,恨得失去了理智,索性放开了寿哥儿,举起手又是一刀扎了下去,梁惊鸿趁机双腿一抬,这一刀正好斩断了他脚上的绳子,一放开,抬腿一脚便把潘复踢了出去,梁惊鸿这一脚力气极大,直把潘复踹的撞到对面的柱子,落下来不等爬起来,外面李大山已带了人冲进来,□□响动嗖嗖嗖,刹那间刚还嚣张的潘复便成了筛子。

第273章 你得陪着我

众人鱼贯而入, 早有士兵把五皇子跟寿哥儿身上的绳子解了,李大山见两个小家伙虽小脸发白却没吓晕过去,不禁道:“怕不怕?”

谁知两个小家伙一起摇脑袋, 李大山笑了:“好样的, 这才是我南楚的好男儿。”

皎娘已醒被冬郎扶了进来,见着寿哥忙上前摸了摸脸又摸摸手脚身子,瞧见脖子上的血迹, 眼泪都下来了,忙要拉着他在灯下底细瞧,不想寿哥却道:“就是擦破些皮儿,不打紧, 娘还是去瞧瞧他吧,他伤的比寿哥儿厉害的多。”

皎娘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小家伙说的是谁, 便顺着寿哥儿的目光看过去, 正瞧见一身血的梁惊鸿, 脸色一白, 也顾不上恼他弄晕了自己, 几步过去,伸手想碰却又不敢:“这,这是伤哪儿了,怎这么多血, 这, 这可怎么好,李, 李顺儿, 快寻大夫来。”

梁惊鸿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贴在自己脸上道:“皎娘, 你说我要这么死了,你是不是就解脱了,从此再不用应付我,不用变着法子防着我了。 ”

皎娘脸色一白真被梁惊鸿的话吓着了:“不,不许胡说,你怎么会死。”

梁惊鸿却摇头:“ 皎娘,我是人,是人都会死,你看我流了这么多血,指定活不成了,皎娘你听我说,我梁惊鸿这辈子最爱的是你,最对不住的人也是你,以前是我错了,你怨我恨我都应该,可我仍是贪心的想知道,在你心里除了恨除了怨,对惊鸿可有哪怕一丝丝的喜欢,你告诉我好不好,惊鸿不想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皎娘猛的抬头看向他咬着牙道:“梁惊鸿,你想听的话就给我好好的活着,你若死了,我玉皎娘立刻便改嫁,从此跟你梁惊鸿再无干系。”

梁惊鸿勃然大怒:“你敢。”这两个字却中气十足,哪有半分刚随时要咽气的虚弱。吼完方知破了功,自己装死博同情的戏码被皎娘识破了,见皎娘站起来要走,忙伸手拉住她:“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我就是想听你跟我说句真心话罢了,我真的伤了,被那潘复扎了两刀子,你看就在腿上,这会儿血还止住呢,虽不至于要命,说不得就成了瘸子呢,你可不能嫌弃我。”

皎娘不想跟他说话,却蹲下小心的把被血念珠的袍摆掀了起来,方瞧见腿上两个血洞,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外头的袍子是黑的,浸了血也不大显,里面的裤子却是白的,这会儿已被染成了红,蓦一瞧仿佛两条腿都浸在了血泊里一般。

皎娘脸色唰一下白的毫无人色,梁惊鸿怕她害怕,忙拉了她的手安慰:“就是血流的多,瞧着有些吓人,其实还好,你别怕,别怕。”

皎娘一把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侧头见李顺儿就在边儿上站着不动,不禁气上来:“不是让你去找大夫吗,怎还在这儿?”

李顺儿忙道:“刘太医在这儿呢。”说着往旁边挪了一步,皎娘方瞧见后面白胡子的老太医,皎娘忙站起来让到一边儿。

老太医这才蹲下看了看梁惊鸿的伤道:“这里不方便,老夫先帮小侯爷止血包扎了,待回府上,再仔细检查。”

梁惊鸿点点头:“有劳刘太医了。”

后面小徒弟打开了药箱子,上了止血的药粉用棉布包扎妥当,李顺儿已让人抬了担架过来,梁惊鸿一见担架不禁皱眉:“我又不是残疾了,用这玩意做甚。”

李顺儿岂会不知六爷一向要强的性子,莫说腿上被扎了两个窟窿,就算再重的伤,只要能动,便绝不会让人抬回去,以往自己是没法儿,如今可不一样了,有个能制住六爷的,想着求助的看向皎娘。

果然,皎娘秀美一簇,也不与他废话,直接道:“躺上去。”就这三个字,比什么都管用,梁惊鸿老老实实的躺倒了担架上,却抓住了皎娘的手道:“那你得陪着我。”

梁惊鸿没走,李大山等人自然也不能走,故此从刚才便一直都挤在这门廊子里,从先前梁惊鸿演戏意图哄骗皎娘,再到被皎娘识破又是认错又是耍赖的,众人都看了满眼,本来怕梁惊鸿下不来台,才极力忍着没笑出来,谁想他躺在担架上了还撒娇,那语气简直跟个三岁孩子差不多,寿哥都比他懂事些,谁能想到堂堂小霸王私底下竟是这样儿,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见笑,皎娘腾一下闹了个大红脸,想抽回被梁惊鸿握着的手,不想她一动,梁惊鸿就说腿疼,瞧瞧他血乎流烂的下半身,皎娘也就不敢动了。

梁惊鸿满意了根本当没听见周围的笑声一般,吩咐李顺儿:“走了,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