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姑苏住下,也想过是不是给爹娘递个信儿,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却担心露了行迹,被梁惊鸿寻来,故此几次想却终未行动,加之他们在姑苏生活的安逸平和,正是皎娘梦寐以求的,便不想再生枝节,或许等寿儿大了再做打算。

却未想,这从头到尾便是那位摄政王的谋划,想想倒是自己糊涂了,自己跟南楼月师徒无亲无故,甚至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人家为什么费尽心机的救自己,更何况在那样的境况下,把自己带到姑苏,这份本事又岂是寻常人能有的。

只不过当时自己并未深想,加之跟南楼月阿宝相处了多年,早已视作亲人,即便到了如今,皎娘也相信南楼月跟阿宝对自己跟寿儿的情意,绝非做假。

自己跟寿儿都视他们为亲人,却终究并非血亲,她有爹娘有兄弟有娘家,只是,自己还能回去吗?

大约知道她的顾虑,梁惊鸿道:“再有,也该让二老见见寿儿才是。”

提起寿儿,皎娘不禁想起爹娘当年常偷偷叹息自己不能生养,即便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盼着能含饴弄孙的吧。

说起这个,她忽然想起冬郎遂道:“冬郎可娶妻了?”

见她提起冬郎,梁惊鸿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即便心里不情愿也只得道:“皎娘不知,你这兄弟如今可长气的紧,一朝金榜,状元及第,被皇上青眼有加,在御书房行走,是如今一等一的朝堂新贵天子宠臣。”

他这话说的跟皎娘问的根本是两回事,他明明句句夸赞,皎娘却又觉像是讽刺,想了想道:“他得罪了你了?”

梁惊鸿却哼了一声:“你这位兄弟如今眼睛都长在脑瓜顶上,似我这样的纨绔子弟,怎会瞧在眼里。”这话听着却有些像小孩子赌气,跟大人告状。

皎娘呆了呆,脸色有一瞬的不自在,却道:“我知道冬郎能有今天,必是六爷帮了他,冬郎的性子虽执拗却并非不知好歹,待回头我见了劝劝他,给六爷赔礼。”

梁惊鸿听她一句一个六爷的颇为刺耳,她是肯跟自己说话了,却也格外生分,刚转好的心情立马就差了,加之皎娘明显是护着她那兄弟,心情既差又酸着实憋屈。

可转念一想,到底自己跟皎娘才是夫妻,他们往后能过一辈子,那讨嫌的小舅子至多也就多来几趟罢了,等日后娶妻生子,自己府里一大堆事呢,也就没空总往皎娘这儿跑了。

如此说来,自己得给那讨嫌的小舅子寻一门亲事才是,最好是性情彪悍能震住那小子的,回头得让李顺儿扫听扫听,哪家的闺女厉害。

心里虽这般想,嘴里可不会说,脸上更是露出十分大度,不会与之计较的神色道:“皎娘这说的什么话,冬郎是你嫡亲的兄弟便是我的小舅子,我这当姐夫的还能跟自己的妻弟计较不成,帮了也是我这姐夫该做的,更何况他也是恨我才如此。”

他这般通情达理,倒让皎娘有些不适应,总觉着眼前这人不像梁惊鸿了,忍不住去瞧他,脸还是那张脸,话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可见并不是自己听差了,且他一脸诚挚,不似作伪,难道五年的时间能让一个人的性子有这么大的转变吗。

梁惊鸿见她神色便知疑心自己的居心,不免更憋屈了几分,想自己可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她不向着自己反倒向着个外人,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心里越憋屈越不想那讨嫌的小舅子好过,遂道:“说起来冬郎这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延续玉家的香火,免得岳父岳母担忧。”

他既这般说,就是冬郎尚未娶妻了,冬郎这样的年纪若在燕州,孩子只怕都满地跑了,是该娶妻了便道:“回头寻媒人来问问,可有合适的人家?”

梁惊鸿听了不觉笑了起来:“皎娘可是糊涂了,你这兄弟如今可不比从前,哪里用得着媒人,这事儿你放心,回头我让李顺儿去扫听扫听,管保给他找个才貌双全的。”

皎娘虽觉这事儿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想想梁惊鸿的性子,的确不会跟冬郎计较,而冬郎如今的境况,若想寻一门妥帖的亲事,也只能梁惊鸿这个小侯爷出马才可能。

想到此便道:“那就劳六爷费心了。”

梁惊鸿点头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继而话音一转又提起回燕州省亲的事。

皎娘道:“不是说寿儿需的进宫伴读吗,哪有时间出远门。”

梁惊鸿:“这个倒无妨,跟皇上说一声,请个假,横竖他年纪小,等从燕州回来再进学也不晚。”

皎娘仍有些踌躇:“那冬郎……”

她话未说完,梁惊鸿便拦了话头道:“皎娘大约不知,皇上极看重冬郎,御书房行走之外,还让他教授几位皇子的课业,只怕不能离京。”

皎娘愣了愣不禁道:“教授皇子的不该是那些博学鸿儒吗?”

梁惊鸿道:“四皇子五皇子年纪小,性子又皮,那些翰林院的老头子可管不住他们,倒是你兄弟那张冷脸,能震住他们,别看冬郎的年纪不大,却自有股老夫子的气势。”

皎娘听了不觉想起冬郎扳着脸授课的情景啊,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这一笑却把梁惊鸿看呆了,直直盯着她的脸,眼睛一瞬不瞬。

皎娘觉察不对,抬头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不禁吓了一跳忙敛了笑别开头去,不再看他。

梁惊鸿心中虽遗憾,却又觉着畅快了些,到底她肯跟自己说话,还肯对自己笑,这是不是说明她并非自己想的那般恨自己,照此下去,说不准一趟燕州回来,自己便能登堂入室夫妻和美了。

想到此,便觉这燕州府之行越快越好,恨不能明儿就走。

只不过并非自己一个人,有皎娘便的底细准备,毕竟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月,她身子又娇弱,若不准备妥帖,怕受不住,更何况这算是皎娘成婚之后头次回门,虽说当初娶了灵牌,也是三媒六证没有丝毫马虎,头次回娘家,需得好生准备。

有了正经事,便不能待着了,陪着皎娘用过饭,便去西厢里换了衣裳,往宫里去了,梁惊鸿一御书房便瞧见了冬郎,自己跟皎娘说的倒非假话,皇上的确看重冬郎,便梁惊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小舅子虽然讨嫌,却的确才华横溢,即便出身寒门,却诗词书画无所不精,正投了皇上的喜好,故常召他入宫。

只不过这次自己说的是回燕州省亲的事,却不能让他知道,正想着怎么寻个借口把这小子弄走呢,不想冬郎一见他,顿时沉了脸,躬身告退。

皇上颇有些头疼,这姐夫跟小舅子怎么就跟冤家似的,以前也还罢了,如今那玉娘子不都回来了吗,怎还如此不对付。

第209章 他是你舅舅

却说冬郎从御书房出来, 沿着宫廊往外走,眼看就出宫门了,忽一个小身影冲了过来, 冬郎不及躲闪, 便被小家伙一头扎进了怀里,小家伙冲劲儿极大,这一下把冬郎冲了个踉跄, 若非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廊柱子,这一下非摔在地上不可。

待站稳身形定睛一看,竟不觉呆愣住了,冲进自己怀里的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一身大红瑞草云鹤的满花锦衣裳,脖子上还挂着个赤金项圈垂下璎珞上坠着一枚玉色的长命锁,衬着那张嫩白俊秀的小脸, 愈发好看, 观这衣饰打扮该是宗室子弟, 这倒不是令冬郎呆愣的原因, 而是这小家伙瞧着似有几分面善, 像是哪里见过一般,却明明是张生面孔。

想他自被皇上指派了给皇子们授课的差事,对于这些皇室子弟的大都认识,而这小家伙明显是从旁边文华殿中跑出来的, 文华殿正是皇子们念书授课的学堂, 他既出现在此处,不是皇族也该是世族子弟, 怎可能自己未见过。

不过冬郎怔愣的功夫便见五皇子从文华殿跑了出来, 一边跑还一边喊:“我比你大, 你得叫我表哥知不知道,快叫表哥,你快叫。”

及到跟前儿方瞧见冬郎立马站定了身子,规矩的躬身唤了声夫子。

冬郎这会儿才算回过神来,五皇子是皇后所出,他说这小家伙是他表弟,那么这小家伙莫非是梁府子弟,据他所知,梁府现如今几个四五岁的都是旁支,并未进宫伴读,而且五皇子的性子,自己最是清楚,看似乖巧性子却乖张,寻常世族子弟,瞧都不会瞧一眼,可从刚才他嚷嚷的语气便能知道,对这小家伙极其亲近。

五皇子这会儿可有些担心了,虽说平时在宫里有母后护着,他能为所欲为,却不包括在先生跟前儿,父皇母后再宠自己,却绝不会纵容自己在夫子跟前儿失礼的,谁能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撞上玉先生啊。

心里盼着四哥快来解救他们,玉夫子最喜欢四哥,平日里便常夸四哥,若是四哥求个情,自己跟寿哥儿一准儿能混过去。

心里想着,余光便瞥见匆匆追过来的四哥,顿时松了口气。

四皇子步履匆忙,过来先给冬郎见了礼方道:“寿哥儿年纪小,又没怎么进过宫,若有冲撞夫子之处,还请夫子见谅,回头我必会好好教他规矩的。”

这倒奇了,冬郎心中讶异非常,四皇子的秉性自己是非常了解的,年纪不大却性情稳重,虽如此却并不会对谁都亲近,毕竟身份摆在那儿呢,过几年必要封太子的,故此,即便皇亲贵胄进宫来的子弟,也并不亲近,可对这个叫寿哥儿的孩子,却明显的维护,这种维护就如他维护五皇子一般,可五皇子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个寿哥儿又算什么。

一时想不明白便未做回应,五皇子却会错了意,见夫子的脸色心里暗叫糟糕,莫非夫子连四哥的面子都不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