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惊鸿目光一闪,等的就是小家伙上钩呢,遂道:“你真不怕苦,我不信,刚还让你娘亲抱抱呢,分明还是个奶娃娃,哪能受得住苦,回头我要给你寻了师傅,你学不了几日,哭着回来告状,你娘亲找我算账怎么办,不成,不成。”说着还往皎娘哪儿瞥了一眼,脸上似有些怕怕的,好像真怕皎娘寻他算账一般。

皎娘有些愣,想不到他竟对个小孩子耍心机手段,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沉默不语,这两口子的事,旁人哪里能掺和,更何况还主仆有别,李顺儿是不敢吭声,韩妈妈是心有所感。故此都眼瞧着这别有心机的亲爹忽悠儿子。

寿儿听他要给自己找师傅,顿时兴奋了起来,好容易看见了希望,哪里肯放弃,忙道:“我真不怕苦,真的。”说着还挥了挥自己小拳头,想以此来说服梁惊鸿。

梁惊鸿见小家伙急的小脸通红,在日头下眉眼真是俊,更难得生的俊却不阴柔,举手投足有股子英武之气,让人从心里喜欢。

心里虽觉小家伙可爱,脸上却并未露丝毫,而是做出一副审视的神情,从头到脚把小家伙打量了一遭,方勉强点了点头:“你要真不怕苦的话,就去武库试试吧,那边自然有师傅教你。”

武库?小家伙眼睛更亮了:“这里也有武库吗?”

梁惊鸿摇摇头:“这边可没有需得去侯府,侯府里不光有武库还有射箭的靶场。”

寿儿越听越兴奋,忙道:“那你快带我去吧。”

梁惊鸿:“我这会儿有事呢,让李顺儿陪你去吧。”说着顿了顿慢条斯理的道:“不过呢,就怕你年纪太小,你娘亲舍不得。”

寿儿一听急忙蹬蹬跑到了皎娘跟前儿,拽着皎娘的手臂撒娇:“娘亲,您放心,寿儿会乖乖听话的,您就让我去吧。”

皎娘拿了帕子给他试了试额上的汗:“娘怎么跟你说的,凡事都不能着急,你瞧你急的这一头汗,回头着了风该病了。”

寿儿点头如捣蒜:“嗯,嗯,娘亲放心,寿儿记下了,以后都不着急。”

皎娘在心里叹了口气,虽说梁惊鸿刻意哄骗,到底也是合了寿儿的心意,不然也不会急成这样,或许这就是血脉,即便寿儿自小没进过侯府一步,骨子里也是梁家人,而梁家这忠勇侯府的荣光,凭的便是世代的战功,即便如今并无战事,只要是梁家的子弟也都是金戈铁马的好儿郎,这孩子注定了是雄鹰不是家雀,便自己这会儿留了他在身边,又能留几日呢。

想到此,皎娘虽有不舍却仍点点头道:“去吧。”

第204章 何来的十七皇子

寿儿应了一声, 欢天喜地的跟着李顺儿走了,瞧着他欢快身影,皎娘忽然生出些许怅然, 仿佛心都空了, 只不过皎娘知道这样对寿儿最好,毕竟他是侯府血脉梁家儿郎,他身体里既流着梁家的血, 便也需要背负梁氏一族的责任,他有更广阔的天地,不可能一辈子守在自己身边。

梁惊鸿一直度量着她的神色,见颇为不舍, 心中不免有些发酸,合着谁都比自己招她待见呗,且不说先头她那兄弟, 如今这个小家伙, 就算对韩妈妈对李顺儿都不错, 偏就对自己冷心冷肠, 梁惊鸿心知若非萧璟瑀以她为筹码谈和亲, 只怕往后余生自己见不着她。

偏自己还是个贱骨头,即便她不待见自己,自己却见不得她难过,低声道:“你放心, 我已经请封了他为世子, 断不会有人敢为难他。”

这个皎娘自然知道,今儿在宫里自己带着寿儿走的时候, 那老太君便恨不能跟过来, 只不过碍于身份, 又不合礼数,方才作罢。

皎娘倒是未想到侯府的老太君跟皇后娘娘如此慈和,对自己别说为难,连句稍难听的话也不曾说过,此行如此顺当,大约是拖了寿儿的福,对自己尚且如此包容,更何况寿儿了,想必老太君见了欢喜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为难,如今皎娘该担心的是寿儿进了侯府会不会被宠成个纨绔子弟,就如自己旁边这人。

梁惊鸿见她虽未应自己,神色也平和,想必是信了自己的,不觉松了口气,梁惊鸿最怕的就是皎娘跟自己拧着,他可知道别瞧她柔柔弱弱的,性子却拧的紧,真要打定了主意不听自己,自己真一点儿招都没有,自己可不想有个小家伙天天在跟前儿碍眼。

如今小家伙让自己弄走了,梁惊鸿别提多痛快了,脸上的笑意都有些遮不住道:“这一趟进宫倒累的紧,咱们回屋歇着吧。”

他话一出口,就见皎娘脸色有些变,眸子里似有惧意闪过,梁惊鸿不免苦笑,自然知道她怕什么,想自己在她心里难道就如此不堪吗,只见了她就是那事,想他堂堂小侯爷竟然被她当成了色鬼,实在郁闷。

不禁叹了口气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怕你累着,让你回屋去歇歇,并无旁的意思,皎娘你尽管放心,只你不情愿的事儿,我绝不会强迫与你,我只是这五年里想你想的紧,乍一见你在我跟前儿,我总疑是梦,皎娘,这不是梦吧,你真的活着,真的回来了,真的在我眼前。”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低低沉沉似有无尽的感伤,又有些不确定的疑虑,听在皎娘耳里,竟觉他有些可怜,只不过这个念头一闪便清醒了过来,感伤,疑虑怎么可能,他可是手段狠辣,心机深沉的梁六爷,要说他杀伐果断,自己信,感伤疑虑,下辈子也跟他无关。

他这般不过是做戏罢了,当年在燕州府的时候,他便如此,舌翻莲花,什么无耻肉麻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为的不过是那枕席上的事,自己若是信了他的话,只会被他吃干抹净了骨头都不剩。

想到此,也不与他再说什么,迈脚进了垂花门,把梁惊鸿生生晾在了原地,梁惊鸿愣了好一会儿,不免郁闷的看向韩妈妈:“妈妈您说她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想瞧见我,还是觉着我讨嫌。”

韩妈妈道:“人都回来了,你还着什么急,横竖慢慢来便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只你对她好,一日两日不行便一月两月再不济一年两年,便她的心再凉,也有热乎的时候,更何况如今跟燕州那时又不一样,有寿哥儿在呢。”

梁惊鸿却不觉着那小子有什么用,又不是自己跟皎娘生的,便是亲生的也碍眼的紧,更何况还不是亲生血脉,皎娘若恨极了自己,哪里会看个小孩子,至于情份,在她眼里大约只有自己对她的不好。

不过韩妈妈说的是,再怎么说人回来了,纵然她一直如此冷着自己,只要她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让自己能看得见摸得着,冷便冷吧,总好过连梦里都见不着。

皎娘的确是累了,就算如今比以前身子好的多,依旧不比正常人,稍累些便觉困乏,在宫里跟皇后娘娘说了半天话,又来回坐车的,回了屋子一坐下便不想起来了,先头还怕梁惊鸿跟过来,却并未见他,方松了口气,韩妈妈端了熬的糯糯的米粥进来,服侍着她吃下,漱了口便歪在炕上,不大会儿便睡了过去。

待她睡了过去,梁惊鸿方从隔扇外走了进来,他脚步极轻,生怕吵醒了她,其实梁惊鸿知道她醒不来,刚那碗米粥里是合着安神的药材熬的,就是想让她睡一会儿。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炕边坐下,这才盯着她细细的看,头发,眉眼,鼻子,嘴,一寸一寸的瞧,不肯放过一丝一毫,是他的皎娘,一丝不差,到了这会儿梁惊鸿那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说实话,虽昨儿见了她,却仍觉像做梦,刚自己跟她说的那些话,哪里是哄她的,是真格儿的肺腑之言,奈何自己前科累累,她不信罢了。

梁惊鸿伸了三指过去,轻轻搭在那雪白纤细的腕上,这一搭倒愣了,皎娘的身子他是清楚的,胎里带的不足之症,后来虽用药膳调养的好了许多,到底根子弱,加之用过落子汤又郁郁寡欢,更是弱上加伤,当时梁惊鸿还想着等自己从京里回来 ,再底细斟酌个药膳方子混着温补之剂,精心调养个一两年,便去不了根,横竖也能调养回来,不想竟出了那场大祸。

正是因为清楚皎娘的身子什么样,梁惊鸿才觉意外,略沉吟看向韩妈妈:“妈妈可诊过脉了?”

韩妈妈点头:“刚给大娘子搭了搭脉。”

梁惊鸿:“妈妈觉着如何?”

韩妈妈道:“比在燕州那会儿康健的多,虽气血仍是不旺,却不似之前那般亏的厉害,像是用过什么奇药秘方,正对了大娘子的症候,不过,必也是调养之法,却不能断了。”

梁惊鸿道:“可知是什么奇药秘方?”

韩妈妈从旁边的炕柜里拿出个盒子来:“或许是这个,听屋里的婆子说,这是大娘子的药,当时她们过来伺候的时候,便瞧见大娘子每天都要服用此药。”说着打开那盒子,里面的确是蜜丸,不过只有一颗了,梁惊鸿拿了在鼻端闻了闻道:“倒是用了不少好药。”

韩妈妈忙道:“六爷知道这制药的方子。”

梁惊鸿却摇头:“若我所料不错这大概是北国宫廷内的秘药,先头那老皇帝极重保养,在这保养一道上,只怕没人能与北国宫廷的御药比肩,既是秘药,自然不会轻易让人知道方子,况这一两味药不同,或用量有差,都会适得其反。”

韩妈妈精通药理如何不知这些,想来即便六爷能猜出制药的方子,也不会试,毕竟这用药的是皎娘,这好容易把人盼回来了,万不能再有闪失。

韩妈妈不觉为难道:“可这药只剩一颗了,今日用了明儿便要断了。”

梁惊鸿盯着那药盒子道:“妈妈无需担心,想必一会儿便有人送过来了。”

韩妈妈一愣心道,六爷莫非是高兴糊涂了,哪里会有人主动送药过来,更何况这药还是北国的宫廷秘药。”

正疑惑间,外头婆子来禀说:“北国的那位摄政王殿下来了,说要跟小侯爷算……”说着顿了顿才小心翼翼的道:“算账。”

梁惊鸿冷笑了一声:“他倒来的快,这账是该好好算算。”说着迈脚走了出去。

到了前面花厅,刚一进来便见萧璟瑀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神色间一派清风朗月,悠闲之极,梁惊鸿看到他倒没什么,待瞧见他身后的阿宝,脸色便是一沉:“不知摄政王光临寒舍所谓何来?不会又闲来无事逛园子的吧。”

梁惊鸿这是一语双关,当年在燕州府的时候,这厮便借着逛园子的由头好好的官驿不住硬是住进了别院,当时是自己疏忽了,未料到这厮的狼子野心,跟南楼月师徒里外勾结,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儿,要不是五年后两国和亲,自己都不知道南楼月师徒竟是萧璟瑀遣在自己身边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