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瑜:“听说是听闻舅舅别院里花开的好,老太君带着一众女眷们去赏花看景逛园子去了。”

叶氏:“侯府里什么奇花异草,好景致没有,偏偏大老远跑去西郊做什么,跟你说这是娘娘的主意,让老太君多带些闺秀们去,万一你舅舅瞧上了,岂不都省心。”

周子瑜:“娘娘这主意倒是好我,可惜舅舅不买账也白搭,听说西郊的别院里清一色的小厮侍卫,至多有几个婆子,年轻的丫头可是一个都见不着,瞧意思舅舅是打算一辈子守着灵牌做鳏夫了,别说什么闺秀就弄个仙女来也没用。”

说着忽然探身往他娘跟前儿凑了凑,神秘兮兮的道:“我这舅舅以往可是有名儿的风流浪荡,遇上舅母,就成了个痴情种,冬郎也常说他阿姐是这世上最好最美的女子,母亲见过真人,到底到是一位怎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听儿子提起皎娘,叶氏微有些出神,皎娘自然是美人,可要说倾国倾城却也未见的,不说整个南楚,就是京里这些名门闺秀,就有不少出挑的,更不消说宫里,内宫之中燕肥环瘦,着实有几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即便皇后娘娘当年可也是艳冠群芳,只是执掌凤印母仪天下,外人见不着罢了,其实也不用看,只瞧梁惊鸿的容貌,便知一二。

所以说惊鸿这样的身份,什么美人未见过,也没见对谁多看 一眼的,偏生就瞧上了皎娘,皎娘就算生的美,也称不上绝色,可惊鸿就是稀罕的不行,人死了都撂不下,真真是前世的冤孽。

周子瑜见自己母亲,神色变了几变,却始终未开口,不免道:“难道真是仙女?”

叶氏见儿子一脸好奇,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忙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别动什么歪心思,你舅舅那性子可是半分都容不得。”

周子瑜翻了白眼:“您老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常听冬郎说他阿姐多好多好,舅舅又这般疯魔了般惦记着,有些好奇罢了。”

叶氏:“好奇也不成。”叶氏想起燕州府的潘复,还有潘明成,哪一个都没落下好啊,只干系皎娘,梁惊鸿可是六亲不认的,遂又叮嘱了儿子一番。

周子瑜真觉母亲想多了,这都哪跟哪儿啊,遂忍不住道:“您这可是瞎操心呢,别说我没有的那样的歪心,就算想,人都死了,面儿也没见过,往哪儿动歪心去。”生怕母亲越说越离谱,忙从上房告退了出去。

旁边的周妈妈道:“夫人也真是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少爷可是难得家来呢,更何况少爷的话也在理儿,人都没好几年了。”

叶氏:“我不过是提醒他罢了,再说世事无常祸福难料,你怎知没了人不能回来。”

周妈妈心中一跳:“夫人是说玉娘子……”顿住话头半晌才接着道:“不是说小侯爷往南边去了吗,真要是……小侯爷哪可能回京。”

叶氏:“惊鸿虽性子霸道,却是个极靠谱的,拿不准的话绝不会出口,你也听见刚子瑜说了什么,你想想以惊鸿的秉性,怎会忽然跟状元郎说那些话,之前便状元郎屡次寻他的麻烦,他何曾理会过,今儿却撂下狠话让状元郎收敛,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妈妈:“夫人是说小侯爷找着人了,那为何从南边自己回来的。”

叶氏:“那是因为皇上召他,不得不回,而且,自惊鸿回京,就没见过李顺儿了,想来是留在南边找人了,便仍未找着人,想必也有消息了,不然往玉佛寺去做什么,要知道惊鸿可从不烧香拜佛。”

周妈妈略一想就明白了:“夫人是说小侯爷去玉佛寺见韩妈妈。”

叶氏叹了口气身子歪在迎枕上:“当年那件事瞒了这五年,到底是瞒不下去,说起来,人这一辈子祸福生死,着实难料,只求不亏心便好,想来韩妈妈从五年前从燕州回京来便等着这一天了。”

周妈妈仍有些不信:“若小侯爷果真得了消息,为什么咱们府里至今没听见动静?”

叶氏:“这的确不是他的性子,也或许其中有什么要紧的干系,不能为外人所知道,毕竟这事越想越是蹊跷,当年能从别院中带走皎娘便非常人能为,过后老爷也没少遣人暗中查访,却连是什么人带走的皎娘都查不出,若说有所图五年来为何杳无音信,若说无所图,为何又在五年后冒出头来,无论带走皎娘的是什么人,想必所图并非金银财物,毕竟放了五年的长线,怎么也得钓条大鱼才够本。”

说着顿了顿不觉叹了口气道:“如今想来,从老太君带着各府女眷去别院赏花,然后好巧不巧,惊鸿看见了那方帕子,进而快马加鞭的南下查访,再到如今得了消息,这些事真是一环扣着一环,如此费尽心思的安排,都是引君入瓮罢了。”

周氏神色一变:“夫人是说,这些算计都是冲着小侯爷来的,这可坏了,是不是给小侯爷哪儿送个信儿,让他好防范防范。”

叶氏摇头失笑:“我都能想到的事,以惊鸿的聪明如何能想不到,他按兵不动想来还是顾及皎娘,这些人当真好算计,以惊鸿对皎娘的执念,便明知是引君入瓮的坑,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不得不说叶氏夫人倒真了解自己这个表弟,岂止毫不犹豫,简直甘之如饴,甚至有些急迫,即便再急迫,梁惊鸿也知此事不简单,首先他要弄清这些人的目的,而这些人既然敢冒头,就该知道藏不住了。

忠勇侯府的赫赫威名可不是唬人玩的,是真刀实枪的打仗打出来的,而打仗最要紧的就是消息,即便近几十年里太平安和,并无刀兵之祸,侯府依旧保有着最完备的消息网。

而梁惊鸿作为梁府必会承爵的嫡长孙,自然有权动用这个消息网,故此,自他下令不过一天,南楼月师徒的来龙去脉便摆在了自己的书案上。

梁惊鸿仔细翻看了一遍,竟不觉有些感叹,若非动用了侯府的消息网,只怕查不出南楼月的真正身份。

毕竟谁能想到红遍大江南北的倚泓楼头牌,竟是北国的细作,不止如此,他还是老皇帝的私生子,而他这个细作也并非受命老皇帝,至于他的主子是谁,不用想都知道。

梁惊鸿真是从心里佩服萧景瑜,这人的心机之深,布局之远,恰如草鞋灰线,绵延千里,他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的,大约不止五年,毕竟南楼月可是五年之前就红遍了南楚。

南楼月才多大,比萧景瑜还小一些,这么看来两人自小便认识了,只不过南楼月会受命于萧景瑜,倒颇耐人寻味。

梁惊鸿翻过前面这张看向下面一张,却忽的目光一缩问下面一个仆役打扮的汉子问:“南楼月娶妻了?何时娶的,可知底细?”

那汉子躬身道:“回小侯爷话,南楼月自在姑苏落脚便携了一位夫人,这位夫人似是凭空出现的,因此无从查起,听闻身子不好,见不得风,故此从不出门,邻居们也都没怎么见过这位夫人,不过倒是见过两夫妻的儿子。”

儿子?什么儿子,怎么来有儿子?那汉子见小侯爷死死盯着自己,森寒的目光中隐着怒意与不可置信。

汉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到底职业素养过硬,稳住了心神道:“这南楼月的确生有一子,今年四岁,想是年纪小,没起大名,只起了乳名叫长寿。”

第190章 果然好眼力

什么见鬼的乳名, 梁惊鸿脑子里来来回回只这一个念头,即便当年借兵平了燕州的山匪,梁惊鸿却明白这些山匪不过是被人蛊惑利用, 当了杀人的刀, 毕竟以侯府在南楚的地位,江湖的山匪草寇绝不敢冒犯,有句话叫民不与官斗, 江湖人再胆大包天杀人越货,也知道不惹官府,此是保命之道。

事实也八九不离十,这一切祸端竟是王云儿因嫉心而起歹念, 而王家人也聪明的紧,事发之后,不等官府上门, 直接逼着往女儿上了吊, 便梁惊鸿再怎么恨, 人都死了, 难道还能鞭尸不成, 虽如此却也因此迁怒潘府,自燕州府回京后,便与潘明成再无来往了。

虽迁怒,却仍觉有蹊跷之处, 却也未敢想皎娘竟还活在这世上, 谁知五年后竟忽然有了惊喜,看见那方帕子的时候他便隐约猜测是不是皎娘还活着, 这种猜测便如一粒种子落在他心里, 渐次发芽成长, 即便自己把江南翻了过子也没得到丝毫线索,也未放弃,不然也不会把李顺儿留在姑苏。

果然,南楼月师徒冒出头来,其实动用侯府消息网之前,自己已经大致从李顺儿的八百里加急的书信中了解了一二。

譬如南楼月住在姑苏何处,同谁住在一起,只不过,李顺儿也不知是什么心态,在信里略过了那个孩子,因此梁惊鸿是知道南楼月娶了妻的,在他想来,这不过是为了隐藏身份的手段罢了,而南楼月喜欢不喜欢女子都两说,故此,梁惊鸿心下已隐约觉得,所谓南楼月那位妻子,很可能就是皎娘。

毕竟以夫妻的名头做幌子不易引人怀疑,才能在姑苏城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了五年之久,待知道南楼月的身份是受命于萧璟瑀的北国细作,便更确定自己的猜测了,确定之后提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谁知这心还没落在实处,却忽的蹦出个儿子来。

皎娘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若非不能生养,当年在燕州府自己何至于逼他喝下落子汤,以至于好容易有所缓和的两人,又回到了最初,故此,若有生养了孩儿,那在姑苏城南楼月那位妻子,必然不是皎娘。

想到此,梁惊鸿忽觉心底一沉,恰似那黑黢黢的夜路走了好几年,好容易瞧见了亮光,却忽悠一下又灭,如此竟比那从未见过亮光更让人不能接受。

忽想到,已是五年过去了,莫非身子调养好了,可以生养了,想到此却又不觉想到,若能生养也是给别人生养,一时间嫉火中烧,若南楼月在跟前儿,纵把他千刀万剐也能解恨。

待嫉火稍退,略想了一下,又觉不大可能,皎娘那身子弱可不是病,是胎里带的不足之症,任你是华佗在世也除不了根儿,又虚不受补承不住药力,故此轻易不能用药,唯有以膳代药渐次调养,当年在燕州为了调养皎娘的身子,自己可没少费心思,便如此亦是调养了许久方才见成效。

只不过,底子还是弱,更兼她的身子又与旁的女子不同,那姓孙的产婆子便曾说,她那样的身子要想保命绝不能生养,即便勉强做住了胎,生的时候也是一尸两命。

那产婆子虽不通医术却极善妇人科,加之自己跟前儿断不敢胡言生死。故此,皎娘是绝不可能生下孩子的,若果真那叫长寿的孩子是南楼月夫妻所出,他那所谓的妻子,便不会是皎娘,若那女子不是皎娘,皎娘又在何方?

那对耳珰确是皎娘的贴身之物,既耳珰是南楼月送出的,皎娘必在他手中无疑,难道姑苏城不过是幌子,皎娘一直被藏于北境。

是了,帕子,耳珰,姑苏城,这些线索不早不晚偏偏在五年后北国使团进京之际出现,加之南楼月北国细作的身份,幕后之人不用想都能猜到,不是那萧璟瑀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