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五爷的手往他怀里蹭了蹭,柔声细语央求他,“干爹,严先生追随您效忠这么多年,他的功劳和苦劳都不能抹杀,您可以防备他,可这样绝情传出去会让外人觉得您很残暴。”
“我难道不残暴吗。”
他笑着反问我,脸上溢出很多密密麻麻拥挤的皱纹,“这座城市有人不知道我秦彪的无情狠毒吗?”
他说着用三根手指捏住我下巴,将我的脸完全抬起来和他直视,他粗糙的指尖在上面摩挲,每一下都仿佛刀割。
“因为你没有背叛我,所以你没见过我的狠毒,如果你背叛了,你会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寒光乍现的瞳孔里有浑浊的水光,还有一丝试探,我为那丝试探心里咯噔一下,艰难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爹是猛虎,当然要有百兽之王的气度,否则怎么镇压得住底下一群牛鬼蛇神。”
他哈哈大笑,手从我下巴上松开,“所以你才这么死心塌地跟着我,没有嫌弃我苍老,对吗?”
他埋首在胸前吻了一口,手重重掐我屁股,“晚上我来你屋里,你好好洗个澡。”
他盯着我脸望了许久,不知道打量什么,我在他视线里始终没反应,只是很平静的笑,他问我是不是不愿意,我没违心说不是,也没有欺骗他说是,只是含糊其辞说陪干爹是所有人都在争夺的好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沉默着起身离开。
五爷已经冷落我很多天,突如其来的示好让我不知所措,晚餐我没胃口吃,关上门坐在房间里想对策,他今晚上在我房间过夜,去书房肯定没机会了,白天宅子里保姆佣人一大把,我根本无法摆脱她们的关注潜入进去拿账薄,所以晚上是我唯一出手的机会。我必须把握好尺度从五爷眼皮底下不着痕迹的金蝉脱壳。
五爷来留宿不一定碰我,他也可能只是抱着我睡觉,那么身子不方便的借口对他而言根本不成立,我绞尽脑汁琢磨怎么躲,外面走廊上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有人很抑制低低哭着,生怕被谁听见,还有另外一道嘈杂的骂声在交织压迫着。
我狐疑拉开一条门缝,看见方艳艳正扇打一个年轻佣人的脸,每一下力气都很重,但落下的动静又极轻,根本不易察觉。
“不要脸的贱货,你想勾引干爹取代我吗?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德行!是你这种一脸山沟出来的土气相女人该做的梦吗?”
其实方艳艳殴打的佣人脸蛋很俊俏,仗着年轻打扮也干净,像五爷这种好色风流的男人,如果身边伺候的都是这种档次,确实很危险。
面容漂亮的女人不需要媚态生波,只要不傻得像个呆子一样,都会让人觉得不安分。
方艳艳现在地位尴尬,上面不得宠下面不服众,她心里憋着没地方撒只能拿佣人出气。
“飞上枝头当凤凰,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不想,可这种春秋大梦,在我面前你还是收敛些做,我最讨厌别人来抢我的东西,占我的位置。”
“方小姐我冤枉!苍天可鉴,我从没有想过勾引五爷…”
佣人捂着绯红的脸刚要嚎哭,方艳艳抬手又是一巴掌,活活将她哭声闷回了嗓子里。
“喊什么!想要把五爷喊出来,看你梨花带雨的模样,这就迫不及待当姨太太了?我还没被扫地出门呢,谁给你的胆子这么算计我!”
方艳艳根本不听佣人的辩驳解释,她打不过瘾索性伸手掐拧她的脸和手臂,很快就烙下一块块瘀伤。
佣人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左右摆动身体挣扎躲避着,这样一幕让我想起几年前刚下海被圈子里前辈踢倒在地上打骂教训的场景,那些姑娘都是老牌交际花,手里握着大客户的资源,平时傲慢得不行,看人都用鼻孔。她们为了巩固自己地位打压新人,甚至经常聚众收拾一些蹿红势头猛的姑娘,当时我也是这样毫无尊严,被打得脸颊红肿,在血腥中咬牙盼着自己有朝一日熬出头,把所有曾伤害我的人狠狠踩在脚下,让她们血债血偿。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们却都不知去向。
这行花无百日红,晚上还春风得意,一觉醒来可能已经昨日黄花,大把娇艳的脸孔像雨珠子一样,急不可待的坠落在风月场上,所以我理解这群姐妹儿从男人口袋里捞钱的疯狂,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成为谁的垫脚石。
可不管怎么身不由己,都不该吸别人的血来成全自己。
方艳艳揪着佣人头发往自己屋里拖,任凭苦苦哀求也不肯放过,我在她几乎要得逞时用力踹开房门,砰地一声巨响,惊动了全神贯注的方艳艳,她停下手上撕扯的动作朝我看过来,佣人也发现了我,她弯着腰央求我救她,方艳艳没想到她的恶行会被我看到,她在原地呆愣了我两秒,但她意识到我和她都是一样没有名分朝不保夕的女人,立刻又肆无忌惮的抓紧了手,“我教训自己的佣人,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方小姐知道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她白了我一眼继续做她自己的事,全然没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忽然间我眼角余光瞥见一侧紧闭的书房门,门没有落锁,只是安静的合着,藏住了一切不见天日的东西。
我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我心里一跳,我正在犹豫不决,那名佣人声嘶力竭哭喊着任小姐救救我!
我被那一声惨叫惊得回过神来,我迅速走过去用脚尖抵住即将关合住的门,“谁给你的特权这样明目张胆动手。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可以随意拿佣人出气?”
“你是什么东西,我不也一样吗?”
方艳艳无比讽刺的笑着,“你我都是同样的人。扒光了衣服陪男人睡觉,让男人操舒服了给钱花,演的同一出戏,只是谁演技更好,谁的镜头更多而已。”
我面无表情,伸手握住了她腕子,一点点加重掌下的力气试图将她推开,方艳艳和我较劲,执拗着不肯松,我们这样僵持了很久,她被动之下有些扛不住,目光冷冷仇视我,“任熙,你拿自己当女主人了?什么事都要插一杠子。”
“正因为我知道自己上面压着柳小姐,才不会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放肆。干爹如果看到你私下这副德行,你以为你的下场只是停留在失宠这么简单吗?他喜欢的不过是你装出来的楚楚可怜,你这样嚣张跋扈,他对你的旧情还能留几分。”
方艳艳一声不吭,她脸上固执的表情有些皲裂,我扫了一眼被她压成圆拱型哭泣的佣人,“干爹老了,他迷恋的不过是我们的皮囊和青春,这些是他再也无法拥有的,他看着我们的脸,抚摸着我们的身体,会回忆起他当初盛气凌人的时代,那是他最喜欢的最辉煌的时代。可你知道皮囊美好的年轻女人有多少吗?你也未必出类拔萃。”
章节目录 039 嫁祸
方艳艳抿唇沉默了几秒,她手渐渐松开,没有了刚才盛气凌人的锐气,那名佣人失去禁锢朝后退了好几步,她捂着已经被折磨得狼藉不堪的头发向我道谢,转身哭着跑下楼。
方艳艳冲着她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把她叫住警告两句,让她不要到处乱说,被我直接出声打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佣人嘴巴你堵得了一时,堵得了一世吗?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别作,永远不留把柄,别人就永远握不住把柄。”
方艳艳靠在门框上,她抱着双臂朝我冷笑,“任熙,你也是穷途末路了,其实你每天都很慌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五爷又要领回来一个,我好歹还有富家公子的退路,你有吗?我交际花不是白当的,只要我肯回去,没有我搞不定的客人。”
我不以为然,“五爷玩儿剩下的破鞋,如果你是男人,你脚就算再冷,敢捡来穿吗?”
方艳艳被我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我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的衣服皱皱巴巴,大概穿着睡了一天没换,我很讶异问她,“方小姐今晚不打算穿肚兜给干爹跳一支舞吗?这可是留人的好手段,就算和佣人再生气,也不能把看家本领丢了啊。”
我说完食指戳着下巴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我怎么忘了,干爹现在最烦你。他那天还和我说很后悔把你带回家。”
我脸上笑容有些幸灾乐祸,她被我奚落得颜面下不来,当时就呛毛了,没好气质问我什么意思,我阴阳怪气笑了一声,“没什么意思。难道你连听别人一句真话的度量都没有吗?允许你撒泼耍赖无理犯浑,就不允许别人戳你心窝子?虽说风水轮流转,可转得也太快了,你才风光了几天?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
方艳艳脑子再蠢也瞧出来不对劲,从她进门我一直和她和平共处,偶尔还会在柳小姐为难她时出手帮一把,今晚却一门心思针锋相对,她猜想是她现在不得宠所以我对她落井下石,她语气冷冰冰说,“我不想和你斗,我也没想和你成为敌人。”
我闷笑一声,伸手朝着头顶的吊灯,观赏刚做了没多久的指甲,那颜色可真漂亮,鲜红如血,朱砂豆蔻。艳丽的血红总是比什么颜色都夺目。
可这样的鲜艳在剔透白光下显得诡异又狰狞,艳艳有些不耐烦,她拢了拢身上松散的裙子,“你没事我走了。”
她转身要关门,我脚没有收回,她推了两下发现关不上,有些愤怒问我到底要干什么,我慢悠悠开口,“住在同一屋檐下,侍奉着同一个男人,争夺着相似的前途,用毁灭别人来成全自己的富贵,丧失良心灭绝人性,你想要不争不斗,就以为能如愿吗?”
我朝她逼近一步,“你难道没听过,你不找鬼,鬼会主动来敲你的门吗。”
方艳艳被我逼疯了,她朝我大喊没听过!然后用膝盖顶我小腹,将我推开狠狠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