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手好我知道,从离地几米的高度翻跳下去一桩小事,可薛宅修得高,庭院到客厅要迈上十几级台阶,因此自二楼翻下大约有二十余米,他黑暗中徒手,完美避开了窗下的石凳和树木,毫发无伤简直奇迹。
严汝筠锋利阴沉的目光定格在她圈禁我的手臂上,他不言不语,却已经吓得她仓皇松开,解释她并没有想要怎样,只是让我放开崔阿姨,怕我闹出人命。
他问她出来干什么。
薛朝瑰很委屈说我找你,我害怕自己一个人睡,我已经不习惯了。
严汝筠一边拆掉束带重新系紧,一边步上走廊,“我喝了杯红酒,听到二楼吵闹,猜想是你任性为难她。”
薛朝瑰听到丈夫竟是这样评判自己,她非常错愕,她苍白着一张脸问他难道自己在他心中就是这样无理取闹没有容人之量的女人吗。
严汝筠面无表情反问她难道不是吗。
他指了指我身上歪歪扭扭的睡裙,“如果我不曾及时上来,你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吗。我会念及我们的夫妻情分,你父亲会吗?”
他意味深长笑,“他早已神魂颠倒,不再怜悯你这个女儿了。”
薛朝瑰被严汝筠说得崩溃绝望,她扑到他怀里哀求他永远不要离开抛弃自己,她几乎已经失去了半个父亲,她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煎熬。
仍被我狠狠踩着的崔阿姨在这个节骨眼上艰难伸出手喊她,央求她救自己脱险,薛朝瑰心如刀绞,她知道我固执拧不过我,只好让严汝筠出面,可惜他没有怎样,只是说出自作自受,便推门进入卧房。
薛朝瑰急得要哭,她怕,她怕崔阿姨扛不住,在我的强势胁迫和酷刑下为了求自保招供出她曾经的所作所为,那些见不得光的,始终没有证据水落石出的阴谋,会让薛荣耀勃然大怒,为讨好我不认她这个女儿。
她捏着拳头压低声音,问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保姆。
我莞尔一笑,“为什么要放过啊?她刚才放过我了吗?这是一件误会,倘若是真的,你们主仆二人还不联手暗杀了我,蛇蝎心肠的妇人,不配得到原谅。包括我自己。我早已想好,假以时日我落在谁手中,绝不会哀求他放过我。”
薛朝瑰见崔阿姨血流得越来越多,气息也十分微弱,她万般无奈之下红了眼睛,语气不得已柔软许多,“任熙,我向你道歉,我替她道歉,你不要再踩下去,她出了意外,你虽然是孕妇,在我父亲和汝筠的保驾护航下不必承担什么责任,可你不要忘记,你还是孩子母亲,你在怀着他的时候做这样残忍的事,你难道不该为他积德吗?”
积德。
我脚底的碾磨停住,我不需要积德,可幼子无辜。
我冷笑一声,把脚从崔阿姨脸上收回,她半眯着眼趴在地上不断用手指擦血,薛朝瑰冲到跟前蹲下将她扶起来,她朝楼下大喊快找私人医生来!
我十分冷血瞥了一眼地板上还鲜热的血滴,连理都没有理,甩掉脏了的鞋子进入房间。
章节目录 135
薛荣耀睡得晚所以梦很沉很熟,深更半夜闹了这么一出他根本没有听到,他房间隔音也好,不拿喇叭吵都传不进去。
我不想让薛朝瑰堵着门告状误了我一天的心情,次日早晨天刚亮她还没有起床,我就拉着吃了早茶的薛荣耀陪我去医院产检。
他很愿意陪我做任何事,他这人说到做到,承诺弥补便竭尽所能,有时候我也觉得好笑,他需要弥补什么呢?那晚他给了我很大一笔钱作为嫖资,于情于理他都是非常好的客人,他从不欠我什么。
可他总说自己对不起我,说得让我心酸,又无从反驳。
胎儿十三周发育得非常好,只是胎盘不稳,羊水也很少,再加上我失眠气血亏,大夫叮嘱我多喝汤水,并且开了一些安胎药,让我稳胎。
从诊室出来薛荣耀吩咐司机到药房抓药,顺便为刚才那名大夫送一个红包,过两周再来找他,让他看得仔细些。
等司机回来时薛荣耀搀扶我找到一处长椅,我刚要弯腰坐下,忽然不远处风风火火冲来两抹身影,年轻女人在前面跑,苍老男人在后面追,两人似乎吵了一架,女人脸色非常不悦。
男人拉住她好言好语哄着,拿着食物和奶央求她吃一点,女人不停质问到底买不买,男人支支吾吾,女人不依不饶掐着腰大喊,“孟朝刚,我把话放在这里,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买那盒宝石,这孩子我还不生了,你看得住我一天两天,看不住我一月两月,总有趁你不注意时候,我把他打掉!”
男人气愤女人狮子大开口拿孩子要挟他,急得满头大汗,“你怎么这么任性呢!”
女人听到他骂自己任性,脸色狰狞又难以置信,“哟,孟朝刚你本事不小啊,敢大呼小叫了,之前对我百依百顺,合着就为了诓我给你生孩子,这才刚查出来怀得是个什么,你过河拆桥玩儿得还真漂亮真迅速!翻脸给谁看,我还怕你不成?谁也不是吓大的,都是场面里摸爬滚打混到今天,你混我也不是吃素的,别把你家那黄脸婆搬出来,吓唬谁啊?有本事你跟她生儿子去啊!你找我干什么?吃甜咬脆,嫌弃她又老又丑,碰都懒得碰一下,外面鬼混泡妞儿,怎么,贪图我年轻好看,我好看可不是白给你看!这是拿东西浇灌出来的,你给得多脸蛋才能靓,你给得少,我不跟你过了!”
男人在女人的咄咄逼人下脸庞青一阵白一阵,他怒不可遏甩开女人的手,“你不要总拿孩子说事,他是我儿子,他和你没关系吗?你是他母亲,他在你肚子里揣着,你动不动就用他威胁我,我亏待你了吗?你想要的东西我哪次回绝过,我为我老婆买的生日礼物,你看上了我二话不说送给你,到现在还没有补给她,我做到这个份儿上,你能不能不要再步步紧逼?你好歹也要有个当母亲的样子,他不是和你毫无干系,你打掉他你忍心吗?”
“我有什么不忍心,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我能有什么感情?我天天夜里看见你,你什么德行,他是你的种,我还指望他能孝顺我吗?”
女人说完冷笑一声,“我是他妈妈,让我负责,那好啊,你离婚娶我,让我名正言顺当他妈妈,你做不到就别在这里要求我,我生他只是为了要钱,我也不会抱他,更不会喂奶吃,他的一切你自己照顾,我们早就说好的,给自己找个累赘麻烦,我凭什么?你能为了点钱斤斤计较,证明他在你心中的分量,还不如一盒宝石,你当爹的都不看重他,我这样子和代孕的有什么区别?”
男人被女人这张阴毒的嘴气得面红耳赤,他又没法子,他实在舍不得打她碰她骂她,更不敢惹怒她,她现在肚子里揣着金疙瘩,揣着他几辈单传的希望,那是小祖宗,出了差错他死一万次都不够悔的,孩子平安降生之前,这姑奶奶就算骑脖子上拉屎,他也只能忍着。
他赔着笑脸搂住女人腰身哄她,女人不买账,斜眼瞪他,想等他吐口承诺什么,男人在商场混了小半辈子,为人处事精明圆滑,浑身都是油的老油条,当然知道怎么应付女人。
他安抚说,“那盒宝石我一定给你买,孩子刚四个月,大把的时间让你吩咐我,你急什么呢?等公司下个月发了季度分红我去把东西给你买回来,你不要再问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呀。再说我总要留一笔拿回家,被老婆女儿发现不是要出事吗,连着两个月我都说送礼,再这么下去,咱俩没有消停日子过了,我家那母老虎你也知道,没有你年轻漂亮我也认了,可她还很跋扈,整个一泼妇,她要是有你一半温柔体贴,我至于那么讨厌她吗?”
女人呵笑一声,“现在知道哄了,刚才不硬得很吗?”
在这对男女争执不休相互责骂的时候,司机拿了药物从楼下折返回来,他隔着很远就问薛荣耀是否现在离开。
司机叫喊的时候走廊有那么一秒钟鸦雀无声,所有孕妇和家属都陷入不约而同的沉默,男人正好听到这一声老爷,出于本能和好奇歪头越过挡住自己视线的女人,看了眼我和薛荣耀站立的位置,男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无比震撼的惊讶,他对着薛荣耀背影脱口而出喊薛总?
当这两个字融化回荡于空气中,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方便和熟人在此处见面,只会暴露他养了小三且让小三怀孕的丑闻,他这个年纪事业有成,又有在外人看来非常美满的家庭,最不能毁掉的就是声誉和口碑,那是非常惨痛的代价,甚至连婚外情的欢愉都无法弥补的代价,他表情顿时变得又僵硬又慌乱,恨不得立刻遁地藏入缝隙,将自己隐身起来。
薛荣耀听到有人喊自己,他随着声源转身看,当他看到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孔,他也十分惊讶愕然,“孟董事。”
男人知道躲不开了,自己嘴巴快惹的祸,总要自己去收拾,他哈哈大笑,指着薛荣耀咂嘴,“咱们老哥俩可也是好久没见了,场面上不共事,我也不敢去打扰你,总觉得交情不到,怕你嫌我烦,嫌我高攀。”
薛荣耀摆手说哪里,你大忙人腾不出空喝酒吃茶,还把罪过往我身上腿,难道你真来了我还能赶你走不成。
孟董事满脸笑容扯着女人袖绾朝这边走过来,女人没拿到宝石心气儿不痛快,也懒得见人卖笑,不耐烦甩开他的桎梏,嘴巴里嘟囔了句烦不烦,我又不认识他。
孟董事用力压制住她不断摆动挣脱的手腕,“别不知好歹,这是荣耀集团薛总,按商场规矩坐的是头两把交椅,得罪他没好处,不要失礼数。”
女人才不吃男人权贵这一套,再大的官儿再牛的爷,她不认识也怪不到她头上,她仰起化着淡妆但被泪痕湮没氲花的脸孔,“你刚才说了下个月给我买,你不要敷衍欺骗我,到时候我见不到东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一定打掉他!”
女人说这番话时,已经走到我们跟前,她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孟董事很局促看了眼薛荣耀,后者正似笑非笑摆弄西装上靠近胸口位置的纽扣,对此视而不见,装作没有听到。
女人琢磨了下觉得不稳妥,又让孟董事先买条翡翠项链给她观赏,她高兴了才能喝得下去那倒胃口的保胎药汤,否则万一孩子意外流掉,她收过的东西可不会退回来。
孟董事反问她到底要什么。
女人说既然宝石现在买不了,那她只能等,可也不能空着两只手干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