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妙颜和端阳公主一红一绿,像两支利箭冲在最前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魏玄看见红衣少女低伏在马背上,对准彩球用力一击,紧接着又灵活地躲开两个骑手的阻拦,单手抓住马鞍,整个身子悬挂在马侧,一个“镫里藏身”,稳稳地接住落下来的彩球,又准又狠地扣向球门,拊掌道:“好球!”

贵妃娘娘有心抬举崔妙颜,笑道:“陛下,她是吏部崔侍郎的女儿,刚进宫不久,臣妾觉得她投缘,给她封了个美人,您可别怪臣妾僭越。”

“爱妃,朕夸你大度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魏玄目不转睛地看着崔妙颜在马上闪转腾挪的风姿,龙颜大悦,谈笑风生,“没想到崔侍郎那么古板的一个人,竟然能教出这么活泼的女儿,有趣,有趣。”

贵妃娘娘难掩黯然之色,强颜欢笑道:“陛下说的是,臣妾也喜欢她的活泼大方,还打算等咱们回宫之后,让她搬到臣妾的宫里,给臣妾做个伴。”

转瞬之间,崔妙颜和端阳公主所在的队伍已经连进了三个球,插起三面红色的旗帜。

江宝嫦笑着对贵妃娘娘道:“娘娘,依民女愚见,崔美人的球技固然不错,跟公主相比,还是差了些。”

贵妃娘娘见崔妙颜进了两个球之后,便不再冲到前头,而是想方设法地把球传给端阳公主,替她打掩护,心里既觉熨帖,又觉好笑,道:“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假的看不出来?你表姐这是在给端阳放水,哄她高兴。”

“就算崔美人有意放水,也得公主接得住才行。”江宝嫦看到端阳公主击进一个球,跟着众多女眷欢呼了几声,又压低声音补充道,“再说,崔美人和端阳公主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能赢,谁进的球多,又有什么相干?”

江宝嫦这一句话一语双关,既是在向贵妃娘娘表忠心,也是在委婉地开解她。

她有儿女傍身,又掌握后宫大权,多一个知情识趣且聪明听话的美人做助力,有百利而无一害,根本没有必要执着于陛下的宠爱。

贵妃娘娘沉吟片刻,同样话里有话地道:“你说得有理,本宫承你们这个情。”

这一场马球比赛,持续了半个时辰,最终,端阳公主所在的那一队大获全胜。

端阳公主兴奋地牵着崔妙颜的手跑到魏玄跟前,也不行礼,笑嘻嘻道:“父皇!父皇!儿臣总共进了六个球,您都看见了吗?您打算赏儿臣些什么?”

“倘若没有崔美人给你喂球,你能进这么多吗?”魏玄笑着打量崔妙颜,见她脸上香汗涔涔,胸脯剧烈起伏,别有一番风致,心里越发地喜欢,“崔美人,你想要什么赏赐?”

崔妙颜红着脸跪在地上,道:“臣妾不敢要陛下的赏,却想斗胆替贵妃娘娘讨一道赏赐。”

这话一出,魏玄和贵妃娘娘都有些意外。

魏玄问道:“哦?替贵妃讨赏?为什么?”

崔妙颜答道:“臣妾进宫时,马术并没有这样纯熟,是贵妃娘娘拨冗提点了几回,方才醍醐灌顶。”

她抚了抚腰间缀着的红宝石,又道:“而且,今天早上,臣妾不小心弄脏了自己的骑装,不安地向贵妃娘娘求助,是娘娘找出她旧时的衣裳,借给臣妾穿,才没有耽误今天的比赛。”

“你穿的是贵妃的衣裳?”魏玄仔细观察着骑装的样式,微微点头,再看向贵妃娘娘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情意,“难怪朕总觉得崔美人眼熟,原来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极了爱妃。”

贵妃娘娘没想到崔妙颜乖觉至此,被魏玄看得眼圈发红,也想起了许多年轻时的旧事,轻声道:“臣妾已经年老色衰,羞于见人了。”

“这是什么话?”魏玄一手牵着贵妃娘娘,一手扶起崔妙颜,“朕有你们这两个美人,方才得享齐人之福,少了哪个都不成。”

是夜,贵妃娘娘抹上江宝嫦敬献的香粉,与魏玄颠鸾倒凤,重温旧梦。

第二天晚上,崔妙颜奉诏侍寝,被魏玄疼爱了整整一夜,天明方休。

049|特供番外:君王选玉色,侍寝金屏中(上)(魏玄X崔妙颜,男不洁,慎入,免费福利)

崔妙颜接到侍寝的旨意时,心中不胜欢喜,面上却还沉得住气,使清平从妆奁中取出五十两银子,赏给过来传旨的公公,笑道:“公公辛苦。”

那公公知道她是贵妃娘娘的人,本就毕恭毕敬,得了赏银,笑容越发谄媚:“请崔美人尽快沐浴更衣,随奴才面圣。行宫不比宫里,车驾简陋了些,倒是要委屈美人了。”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公公这话可折煞我了。”崔妙颜吩咐宫女们上茶上点心,对他点了点头,玉手搭在清平的小臂上,“公公请稍坐,我去去就来。”

太监非男非女,在伺候主子沐浴的时候,并不需要避讳。

然而,清平替崔妙颜脱去外衣,瞥见轻薄的里衣下玲珑有致的身段,还是微微红了脸,道:“主子,奴才叫夕月进来服侍您吧?”

“不必。”崔妙颜和衣走进汤池中,褪去余下的衣裳,示意他给自己清洗长发。

清平双膝跪在崔妙颜身后,任由涌到外面的温泉水浸湿衣裤,轻柔小心地卸去钗环,拆开发髻,“奴才已经把贵妃娘娘那套骑装清洗干净,熨烫平整,主子待会儿要不要换上?圣上昨日赞您英姿飒爽,与寻常脂粉不同,若是瞧见了,必然欢喜。”

崔妙颜摇了摇头,道:“昨日是不得已而为之,今日再穿,未免有献媚之嫌,也会惹得娘娘不喜。你把衣裳叠好,找个锦盒装上,我明日给娘娘请安的时候,亲自还给她。”

清平还待再说,被崔妙颜打断。

“清平,我有点儿紧张。”她仰面往后倒,不出所料地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接住,“你陪我聊些别的。”

“是。”清平的十指钻进如云的乌发中,为崔妙颜放松紧绷的头皮,垂眸看着仍有几分稚嫩的玉颜,声音比平日里更加柔和,“主子想聊什么?”

崔妙颜问:“你是哪一年进的宫?”

“回主子,是永昌一十八年。”清平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惨痛的经历,“奴才小时候家境也算殷实,跟着私塾里的先生读过几年圣贤书,还想过考秀才。后来……老家发了洪水,爹娘没逃出来,奴才辗转来到汴京,走投无路,只能把自己卖进宫里。”

“算算日子,也有六年了。”崔妙颜陪着清平叹了一回气,又问,“你跟过几个主子?”

清平迟疑片刻,回答道:“说出来怕犯了主子的忌讳,奴才总共跟过三个主子第一个是秦才人,她出身寻常,姿容也不出挑,绞尽脑汁想讨圣上欢心,不仅没能如愿,还招来其他妃嫔的厌弃,稀里糊涂地被打入冷宫;第二个是康美人,她生得倒是美貌,也被圣上宠爱过一段时日,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等到君恩渐绝,她受不住打击,一根绳子把自己……把自己吊死了……”

崔妙颜认真地听着,问道:“第三个呢?”

“第三个主子是顺嫔,也是奴才服侍得最久的。”清平膝行着取来干净的布巾,一点点吸干她发间的水分,“顺嫔的性子温柔和顺,对我们底下人也和气,宫里没有不说她好的,可惜天妒红颜,有一日下大雪,她怀着五六个月的身子,不慎跌了一跤,连大人带孩子的性命都没保住……”

崔妙颜听得打了个寒噤。

她猛然从水中站起,无数透亮的水珠顺着淡粉色的肌肤滑落,像断了线的珍珠。

“主子仔细受凉!”清平慌忙展开布巾,包住崔妙颜温热柔软的身子,眼皮低低垂着,细密的睫毛因慌乱而颤抖,“都是奴才不好,奴才不该在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晦气话,给主子心里添堵……”

“我没事。”崔妙颜很快调整好情绪,踩着石阶离开水面,“给我更衣吧,把那套新做好的宫装拿过来。”

崔妙颜打扮停当,走向外间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对清平笑道:“清平,别担心。”

清平不解地问:“什么?”

“别担心,我会努力活得久一点。”她冲他眨眨眼睛,流露出几分和年龄相符的娇俏,“总不能让你一直换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