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漾用折扇轻轻拂过挡住视线的繁密花枝,鲜红的孕痣刚好点在眉心,走动间似乎连衣摆都在散发香气,他闻言回首遥望山下攒动的人群,冷艳的脸表情微动,轻声细语道:“你先坐下歇会儿吧。”

他抬眸见云画仍哭丧张脸,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汗水弄脏,有些不忍,侧耳倾听片刻,又道:“在这里等着我,别随意走动,我去帮你打点水。”

虞漾外表清清冷冷,但从小就侍奉于他身边的云画知道他是极温柔的一个人,叫她坐着休息便是真的这么想,她此时顾不得尊卑,直接腿脚瘫软地坐在了树下的石头上,连忙点头回应:“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少爷,您也别走远,我怕有危险。”

虞漾轻笑,安慰道:“放心,我都知晓。”

当朝民风并不开放,对女子和小哥的贞洁十分看重,纵然家中没有父母约束,却有摄政王派下的嬷嬷管教,这段时间为了几月后嫁入王府当侧妃的事情忙忙碌碌,忍耐力极强如虞漾也疲于应付。

今日终于找到春日诗会的借口可以出来透气踏青,虞漾本是兴致高昂,只是追求时下审美,刻意保持消瘦修长的身体初时还能凭借心中的一股劲坚持, 可中途有了这件事的打断,虞漾的劲也消了,体力不支的后遗症渐渐上涌。

虞漾浑身燥热,四肢无力,向前走了段路,隐隐听见流水哗哗作响,不免脚步急促起来。幸而他运气不错,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平安无事地沿着狭长树道遇见一弯碧波小溪,周围草木萋萋,溪水波光粼粼,他欣喜蹲下,见溪水清澈见底,赶紧捧了几捧喝下,待随身携带的水囊装满,又俯身擦脸洗去汗液。

因有人等着,他动作极快,然而可能世间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他正准备离开时,平日里算不得灵敏的耳朵居然在流水极速奔至石缝的嘈杂声响中捕捉到了些许怪异动静。

虞漾一惊,本能地往身后茂密的灌木丛躲去,目光穿过缝隙落在了对岸即将走进溪边的两道身影之上。

来人是两名男子,左边那位二十来岁,高大俊挺,长眉狭目,牵着一匹挂着长弓的骏马,右边那位走得稍稍快些,身着黑色劲装,双眉入鬓,黑发高束,面容还未彻底长开,带着点稚气。

……竟是他的弟弟和未来丈夫。

虞漾的眉不由紧紧蹙起,这两人的身份完全出乎他所料。

他当然清楚虞川流蒙荫父辈,年纪轻轻便去了摄政王府当差,可他想不通的是他的弟弟和未婚夫不知何时关系好到居然能二人单独出行。

一时之间,他的心中复杂难言,既担忧虞川流为了他冒犯景鸣深,又伤心于以往同自己无话不谈的弟弟对此事守口如瓶,甚至从未有过透露的苗头。

“不知道这桃花有什么好看的。”虞川流面露不耐,随手扯过面前的枝桠摇晃,掉落的桃花扑了他一脸,一只隐藏在花蕊里采蜜的蜂受惊乱舞,成功让他的表情变得更臭,“怎么人这么多。”

他抱怨了一路,嫌弃人多了就没办法学打猎,他好不容易等着景鸣深忙完政务才有的机会,现在却只能白白浪费。

景鸣深笑了,伸手扯了扯他的马尾,道:“王府那么大的靶场还不够你折腾?我可是把今日的政务都压到了晚上,你答应的事情可不能作废。”

如今正是赏花游玩,相看人家的好时节,景鸣深早就料到会是这幅场景,此时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饶有兴味。①10⑶㈦,⑨⒍⑧二意有後绪

“光是打些不能动的靶子有什么意思?”虞川流在景鸣深身边待久了,对自己的身手慢慢要求严苛起来,他过去没资格进入皇家猎场参与每年的打猎,也没机会跟着人到战场上厮杀,便一个劲地缠着助他精进武艺的摄政王,求他带自己出门打猎。

“我还想打些活物给我哥哥做件大氅呢。”

他口气不小,景鸣深听了再度失笑,心道还真是个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在这座山上打猎还想着给哥哥做衣服,怕只能做件麻雀衣衫吧。

他经不住虞川流的软磨硬泡,或者说他很享受心高气傲的虞川流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画面,单指这次打猎,对方是付出了代价的。

景鸣深情场老手,拿捏个毛头小子不在话下,等到对方的底线一低再低才觉得足够,便松口答应了,只是当朝坐在皇位上的还是十岁的小孩子,繁重的政务需要他这个摄政王帮忙处理,虞川流再想磨练箭术也仅能将就着在最近的山上学习。

“别气了。”景鸣深安慰,他没见过自己的未来侧妃,自然没什么感情,心中的想法一瞬即逝,旋即语气暧昧道:“下次休沐我带你去祁山打猎,那边我有一个温泉别庄,晚上我们还能一起泡泡温泉,松松筋骨。”

景鸣深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人。

虞川流闻言暴躁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马尾在空中晃荡,他心情不好,说话没了分寸,阴阳怪气地讥讽道:“老变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景鸣深笑意加深,俯身凑近他的耳畔,当真像个老变态那样低声道:“看来我们心有灵犀,我想打的……不正是你。”

他顿了顿才把整句话讲完,接着从后抱住了虞川流,在对方的抵抗中强行耳鬓厮磨,宽厚的手掌揉上了怀中人结实的屁股,间或啪地一声拍打几下,一举一动都是露骨的暧昧。

他们方才的对话声音太小,虞漾没有听清,他不知道对面两人已经背着他突破了伦理道德,还想悄悄离开,等晚上弟弟回家再询问一二。但那两人实在太过放肆,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不顾脸面身份地抱在了一起,让他想自欺欺人都没了可能。

见此,虞漾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直接停了下来。

他受了刺激,而虞川流正沉迷于哥哥未来丈夫的体温,毫无察觉他们的关系直接暴露在了最爱的兄长眼前,景鸣深倒是发现了有人偷窥,可他无所畏惧,毕竟小虫子什么时候捏死都可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和喜欢的男孩子亲近。

他收紧手臂。

虞川流的脊背顿时和他密不透风地贴在一起,亲密无间地手包住手拉开了从马上取下的重弓。

瞄准,射箭。

短短一瞬,利箭出击,弓弦猛颤,锐利的箭头穿透齐齐飞翔天空的两只小雀,然后沉沉坠下。

虞川流生着闷气,半推半就地被他拥住射出了今日的第一箭,熟悉而宽阔的胸膛牢牢裹住他抽条中的后背,他蓦然回望张口便要骂人,炙热的吻又烙了下来,热情地缠住他的舌尖,把他的话全数堵了回去。

“唔……唔……”

“放开我……嗯……”

又来这一招。

自从景鸣深发现接吻能成功让他闭嘴后,总是乐此不疲地在各个角落对他实施封禁。

虞川流很不屑对方的手段,手脚唇舌不停推拒,可他怎么是武艺高强的成年男人的对手,很快景鸣深便单手将他的手腕扣在身后,另一只手把住他的后颈,舌头深入侵犯口腔,让呼吸全部染上了他的气息。

虞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撞见这般可怕的场景。

身为男子的弟弟同自己的未婚夫吻得难舍难分。

即使虞漾从未沾染过情欲,却绝非傻子瞎子,任谁来看都知道这两人肯定不是第一次亲热了。

一开始的打情骂俏他还能用是景鸣深这个畜生强迫虞川流的谎话安慰自己,然而这个经不起推敲的想法立马便被自己弟弟打破。

他挣扎得太敷衍了。

以虞川流的身手,景鸣深是不应该轻易得手的。

两人的表情太投入了,每一次的回应毫无保留,热情四溢,一向注重脸面的虞川流口水溢出来了都没发现,虞漾能看出他是多么喜欢对方强势的吻。

虞漾无法接受,被打击得精神恍惚,完全忘记需要隐藏踪迹的想法,身体连连后退,脚步慌乱间不小心踩到干枯的树枝,在静谧的空间中发出了清脆的折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