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射精过后向男人袭来的虚脱感,是在昭示爱欲与死亡衔接的自然逻辑吧?认识到这一点,放眼自然界就会发现,雄性几乎都在射精的同时骤然间变得气息奄奄,或徘徊于生死之境,直至死去。这种从射精到死亡的时间虽因物种不同而有些差异,却摆脱不了其背后笼罩的死亡阴影。
女人是在晕眩般极度快乐中梦见死,相比之下,男人则是在坠落下去的虚脱感中被死的阴影所缚,两者真是天壤之别啊!
这就是无限的性和有限的性之间的差距吧?或者说,是肩负着养育新生命责任的女人和只要播下种子便完成使命的男人之间的差别吧?
久木沉思着的时候,凛子将灼热的身躯从他身后贴了过来。
“我真害怕。”
“你以前也说过可怕的。”
凛子点点头。
“不过这回又是另一种害怕,就好像会死似的……”
“自然的……”
“是的,就是那种什么都无所谓了的感觉。真希望就这么死去。我觉得死一点都不可怕了,我真为自己害怕……”
凛子的话似乎有点矛盾,不过,在性的顶点会感觉到死的诱惑,却是千真万确的。
“我可不希望你死。”
“可是,我觉得已经足够了。活到现在知足了。”
凛子的声音越来越亮,像唱歌似的。
“现在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是我整个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
久木不解,凛子又说:“难道不是吗?我爱你爱得刻骨铭心,能够这样,就是死也瞑目了。”
“你才三十八岁呀。”
“所以说活到现在已经够了,已经足够了。”
以前凛子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年龄,还说过,自己都三十八岁了,已经老了,死也无所谓了,等等。
然而,在已过五十岁的久木眼里,她还相当年轻,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她本人也许另有感慨。想到这儿,久木说道:“上年纪也有上年纪的乐趣啊。”
凛子坚决地摇着头:“也有人这么对我说,可是我的极限就到这儿了,再活下去就走下坡了。”
“也不能光考虑外表啊。”
“话是那么说,可是,对女人来说上年纪是很苦恼的。不管费多大劲儿,也越来越遮掩不住衰老,现在已经到了临界点了。”
“干嘛说得那么严重呢?”
“我也不愿意这么想,可是每天都得照镜子吧。每次都发觉眼角又多了一条皱纹,皮肤也松弛了,越来越不上妆了。这些自己心里最清楚,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尤其不愿意对喜欢的人说。”
“那你怎么还跟我说?”
“我不想说,可又想让你知道现在是我的巅峰时期。”
久木扭过头来,凛子微微向他露出了自己的胸部。
“自己说有点可笑,可是现在的我是最美的,这多亏了你。我的头发和皮肤很有光泽,胸部也还丰满……”
这段时期,正如凛子所说的那样,她的皮肤更白了,润滑而柔软,浑身充溢着二十多岁女性所没有的甜美和妖艳。
“在你的滋润下,我变了。”
久木情不自禁地去抚摸那丰满的胸部。凛子小声说:“我是要你牢牢记住现在的我。”
凛子的话像是一语中的,又好像自相矛盾。
她一面说自己现在最美,是人生的顶点,一面又说死也不在乎;一面说皱纹增多,皮肤松弛;一面又说现在是最好的时候,要记住现在的我。
一边说现在是最好,随后又马上加以否定。
如果现在最美好的话,应该想法继续维持下去才对呀。
“你为什么这么拘泥于现在呢?”
久木一问,凛子用疲惫的语调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也许是喜欢刹那间的感觉吧。”
久木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刹那间的”这几个字。
“我也觉得你有那么点……”
“不过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不抓住现在的一瞬间,以后过得再好也没有意义。这就是人生啊。”
“也许你说得不错。我没想到你那么崇尚刹那间。”
“这都是你的缘故。”
“是吗?”
“当然了。认识了你以后,我的身体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后,才变的。”
“你是说只需要把握现在?”
“对,性本身就是为了瞬间的快感而燃尽所有的能量,所以说现在最重要,现在就是一切。”
看起来凛子的刹那主义是性感觉深化所引起的结果。久木这么揣测着,凛子又说道:“现在不做,明天再说,或者明年再说,这样下去什么也做不成,我不愿意为此而后悔。”
听了凛子的话,久木又想起了水口。
站在凛子那一套刹那主义的立场上的话,一门心思工作的水口的生活方式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