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见弟弟进了内间,屏避众侍从,由着心腹守着门。

他沉默坐于扶椅,不管弟弟焦急发文,只将攥在手心的字条递给谢四爷。

不出其所料,弟弟看完字条便皱了眉。

谢四爷恨恨地将字条丢在一边案几上,气得在内间团团转,厉声道:“没有王法了!这算什么!水寇?何处江河的水寇不劫财?分明是杀人夺物!”

南安侯虎目一揭,喝道:“住口!顺天府定为水寇便是水寇!”

“大哥!”谢四爷快步走到南安侯身边,单膝跪于扶椅旁:“难道文正与小妹便枉死了吗?”

他咬牙切齿,心中无处宣泄愤恨快将他撕碎:“那些贼人分明是燕国公派去的杀手!”

南安侯知道四弟与文正关系深厚,可他不能任冲动裹挟了小弟,进而牵连了整个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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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慎言!”

见谢四爷深深吸了口气,南安侯便知他恢复些许清明。

南安侯压低声音道:“既然,你我皆知恶人身份,更不能乱了我们的大计。”

谢四爷起身退到一旁,一把子瘫在灵芝太师椅上。

背部冰凉的木质感与椅垫绸面的冰凉逼着他压抑心中的怒火:“人证、物证俱在,成安知府与亲眷惨死,轰轰烈烈调查多日,最后一盖头定为水寇劫财!”

南安侯道:“又如何。明日公文寄发,便不是如此,我们也只得认下。”

“隐忍隐忍隐忍,大哥,我们还要再忍多久?”

这天下莫不是齐太妃与燕国公的天下?

今上沉迷玩乐,荒淫无度,奢靡成瘾,政事全由燕国公把手。

他们在这混乱的世道中夹缝生存挣扎求生,一个【忍】字刻出多少心酸与血泪。

谢四爷只觉得自家是个天底下顶顶大的笑话。

我恨不得即刻手刃了这对奸夫淫妇,挖心掏肺。

南安侯语重心长地告诉弟弟:“太子殿下尚且年幼,谢家作为太子的母族,更是要谨言慎行,不得误殿下的门路。”

他起身背对谢四爷,只把眼望向窗外。

余华绫的窗纱透出点点月光,照得人心口发凉。

“文正与弟妹惨死,难道我不心痛吗?父亲离开时便是告诫我们要互相帮扶。而梁家的爵位在文正上一辈便不再沿袭。死了一个没有家族庇护的知府并着一个罪臣之后的夫人,何人会伸张,何人能发声?”

他兀然转身,一双鹰目炯炯有神,:“只有我们!若是要为文正讨回公道,定然系于南安侯府。”

“与晰,你告诉大哥。于你而言,现下南安侯府可有余力?”

谢四爷一腔热血被南安侯的冷静分析浇得里外发冷。

可他心头弥漫着阵阵愧疚:“大哥,我明白谢家现下的处境。可是……可是,每每看见宝知与喻台,我便恨得不行。”

他痛心道:“将来孩子们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南安侯冷笑一声:“若是连这点局势都认不清,倒也枉为文正与弟妹的血脉。糊里糊涂,自求多福便是了。”

大哥这话虽冷,却是实理,南安侯府容不得不顾全整体利益的人。

004|第四章 (已修)未验周为蝶,安知人作鱼

在隐忍能力上,谢四爷比不得谢四夫人。

乔氏从五年便期盼着。

长女出生便殇的苦楚她可以忍下;;血亲在狱中惨遭杀害的苦楚她可以忍下;府上筵宾、宫廷宴席,任他人暗里贬低挑衅她都能忍下。

期盼有朝一日,礼崩乐坏的世道终归拨乱反正,乔家与那许许多多枉死的皇亲重臣可以沉冤得雪。

她在等,南安侯府在等,那些处在暗处的人都在等。

恶人岂有不知?

他们恨不得将这邵家江山刻上自己的烙印,每日每夜期盼着小太子噎着、路过池塘跌了脚、下步辇时摔破头。

南安侯府至今仍名列京城世家,便是执着郡主娘娘和太子两张底牌。

若是郡主娘娘风寒一并发作,各姻亲皆自顾不暇。

那开国时授予的南安侯爵位便如三岁小儿怀中金块任人取夺罢。

小不忍则大乱。

乔氏温柔地劝慰丈夫,亦是这般告诉自己。

谢四爷的怒气便一点点消逝在温柔乡中。

但这笔账,乔氏必然牢牢记在心中,谢四爷愿意同她一道。

即使所有人都会忘记。

初来乍到的异乡人哪里知晓外头的血腥风雨,只见面色青白的宝姑娘自顾自地推倒方枕。

今晚守夜的夏玉细心,忙道:“姑娘可是困乏了?奴婢服侍姑娘先歇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