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呛到了。”

尔曼咧嘴一笑,两边各抿出一个梨涡,还伸手去戳宝知的左颊:“都是成家的人,还会被呛住?”

宝知反问:“我竟不知有成亲竟有这般奇效,还能化解自身体质。”

女孩歪了歪头,淅沥落下的珍珠垂链左右相击,玎珰作响,拇指大小的绾碎邪金高高缀于飞蝶金钿,左右便引来浮光,势必要同底下那双狡黠的桃花目一争高下。

只可惜,那双招子含月点星,纵是最上乘的金刚石也要逊色三分:“想来十月下旬起,姐姐便是金刚不坏之躯。”

“要死了!你竟反过头来寻我开心!”尔曼怎想到一向只有自己调笑旁人,谁成想只会涨红脸也憋不出一句反驳的宝知成婚后也「学坏了」。

“好姐姐!快饶了我!”在美人的粉拳攻势下,宝知只得汲汲求饶。

本是幅温馨柔情的姐妹夏旬戏图,偏有人歪着眼要盖戳。

贾夫人在外是贵妇中的捧哏人,在内是佛面蛇心的花胡哨,一众儿媳在其蹉跎下不成人形,只因她平生最见不得千娇百态之情。

女孩间的嬉戏声只有边上的人听见,她耳尖倒捉了一耳朵,喜如虎符在握,几步就挤开魏夫人:“哎唷哎哟!李姐姐,现在跟咱们那会真是不一样!要下场的公子,身边都没沉稳的人看顾些。”

晏六夫人本同乔氏说道儿女经,猝不及防吃了这一记阴状,面上笑问:“怎么了这是?底下六个儿媳各个如花似玉,每日请安都要看花眼了。还怕六中无一?”

不等贾夫人继续挑口子,乔氏顺势接过话,嘱咐丫鬟:“快些去后面寻贾家少奶奶们来。今日宾客也多,孩子们也松散些,竟叫她们的婆母累着了。”

贾夫人家中是山头的母大虫,外头却是撒痴卖娇的丑狸奴。

她自然不敢怨夫家位高权重的女子,只恨儿媳迎上来间口撞见自己的卑微,讪讪笑着,往后丢下冰冷一瞪。

只叹家中娇滴滴的女孩,竟落到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黑窟窿里,成为唇齿交锋下的牺牲品。

儿媳们苦不堪言,晓得她在外头失去威风,接下来几日定不好受。

前头的官司不延及后头,宝知只狐疑怎么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

不过这也好,散开后,闺中亲近的孩子们便可一同赴宴。

在赵姑娘、向姑娘等人的笑劝下,尔曼饶了宝知,只紧紧挽住她的肘,引经据典来羞她。

宝知不作乾坤大挪移,只四两拨千斤。

姐妹二人说说笑笑间,赵姑娘调侃:“世人皆说成婚便是摘除女子身上魂魄,可我瞧着咱们县主倒反转头,颇有鱼入江、虎入林之迹。”

“赵姐姐这句话该是推己及人罢!我记得姐姐不喜鱼羹,可前些日子我们在樊楼相遇时,我怎么记得姐姐捧着姐夫挑了鱼刺的羹……”

赵姑娘蓦然红了耳根,好在小道上除开她们几人便是各自的丫鬟:“好啊!枉费我刚刚把你从尔丫头底下救出,真真是黄泥堵了心,你这疯丫头该打!”

尔曼大笑:“我就说了!刚刚你最是好人,还将她搂入怀中,平白吃我几记捶打!瞧瞧!肉身菩萨也会恼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尔曼还是从细枝末节中肯定了邵衍:“想来妹夫的确是个良善人,先头我总觉你过于紧绷,行事间战战兢兢。可不过一月,瞧瞧!”

她摸了摸宝知红润饱满的脸:“冷心冷脸的宝姑娘也开始热乎了!”

姐姐妹妹的关注点皆转移至自己身上,轮到宝知面上一烫,还嘴硬:“哪有……我一直都是这样。”

偏偏宜曼补充:“姐姐对我都温柔了许多。”

众人撑不住,笑成一片。

说笑了一遭,恐误了入席,一行人加快脚程。

可巧转过一园,边上便是明日馆,门口洒水的婆子远远瞧见旧主,喜笑颜开:“宝姑娘安好!”

宝知受礼后问她可好,婆子点了点头,只说自己情况,直待身边丫鬟催促,宝知等人才离开。

“我在你婚宴时才第一次去邵府,不过那院子确实不错。”赵姑娘回忆。

适才神情淡漠的尔曼恢复了活泼:“我昨日才去呢!外头未变,里边可别有洞天!宝儿在梁府的院子你是去过的,她在邵府的院落竟处处有雪中春信的陈影。院门口那牌匾赫然为【二苏旧居】,迈步往里,转过月门迎面皆是茉莉!还在路径左侧辟了块砖地,摆张圆鎏铜桌,边上立着青面绾纱巨伞,底下还有几把铺绢绣凳,宝儿主家点茶。一起烫浮上的白茉莉以及桌上的柰酥酪皆是刚带着晨起的冷露。”

这般吹拉弹唱,把女孩们说得心旷神怡,纷纷闹着要宝知下帖子。

邵衍在外头读书营生,宝知自然要做好女主人的职责:“好好好,待我回府后拟个章程来。”

大家这才丢开这遭,捡起旁的话茬。

宜曼问:“姐姐刚刚送给二伯母的是什么娃娃,怎么像猪又像竹婆子,头大大又长长?”

宝知淡定道:“前些日子婕妤娘娘知道今日松溶洗三,亲手所制,借我之手赐给松溶。”

“也不知这是什么缘由,她隔三差五诏你入宫说话。”

对着大家担忧的目光,宝知安慰道:“一开始我也自骇一阵,发觉盖是娘娘有孕在身,思念亲人。”

可担心的不仅来自同辈,宴会散后,宝知也寻不到空隙同邵衍近身说上一句,二人远远相望几眼就被各自拉走。

宝知随着乔氏回庆风院后,果不出其然,乔氏也提起此事。

“可是发生了什么?你姨父查了宫门载册,不过一月,「梁县主」竟占有七八位名框。”

宝知道:“我次次皆是去黛宁宫里陪婕妤娘娘说话。”

乔氏如西子美人,捂脸担忧不已:“若是旁人也好,可偏偏是她。她身怀龙裔,却几次冷落又得宠,想来性情古怪得很。”

宝知拍了拍姨母温热的手背,自信满满道:“只是说话罢了,便是真有局请我入阵,我也不怕。”

乔氏愣住,似是第一次认识她,复温婉一笑:“果然,尔丫头说得不错,你果然转变些许。”

“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自然是好!”乔氏将她拉近身畔,犹如宝知尚为幼儿时那般摩梭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