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1 / 1)

这是要让德妃自生自灭的意思。

这些谢陟厘是在第二天才听说的。

当时她站在良妃身边,一脸懵然, 只见皇帝怒冲冲进去,片刻后又怒冲冲出来, 衣摆上还沾着血迹, 冷声吩咐良妃:“给朕把这里封了,任何人不得出入!”

良妃俯首领命,待皇帝去后,带着谢陟厘走进德妃的寝殿。

殿内浮动着血腥气。

红绡帐后躺着一名年轻男子的尸首, 一刀致命, 血溅满床。

德妃披头散发,在床畔哀哀地哭泣。

良妃柔声道:“姐姐,看开些, 人死不能复生,再哭也是无用的。“

德妃抬起头,看着良妃半晌, 忽然咬牙道:“是你,是你对不对?!”

良妃心平气和:“姐姐说哪里话?姐姐和我朝夕相处,情同姐妹,我怎么会害姐姐?”

“是你就是你”德妃扑上来就要抓住良妃,谢陟厘吃了一惊,待要拦住德妃,良妃的动作却比她更快,抬手便是一巴掌抽在德妃脸上。

德妃捂着脸,嗓子都变了:“你打我你敢打我你不过是我带进来的丫头,你这个贱婢!”

“来人!”良妃大喝一声,命宫人们把德妃绑了。

德妃不停挣扎,脸色发青,尖叫辱骂之声不绝于口。

谢陟厘初入宫时,只见宫中每一名嫔妃都是美人灯似的,年轻的像是刚刚打开的花苞,年长的像是盛放到浓烈牡丹,每个人都像是画上的仙子,美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此时才知道,嫔妃们骂起街来比王大娘不遑多让,有好些污言秽语,谢陟厘都没听过。

宫人要把德妃的嘴堵起来,良妃挥挥手,让宫人下去。

“姐姐骂够了吗?我也有几句话想问姐姐。”良妃道,“是谁把孟泽要去北疆投奔阿煊的消息透露给皇后的,是不是你?”

“是谁让乳母悄悄服药,动不动便让锦年肠胃不和的?是不是你?”

“是谁巨细无遗,多年来一直做皇后的耳报神,把我们母子的一举一动全报给皇后的,是不是你?”

良妃每问一句,德妃的脸色便难看一分,渐渐骂不出来了,只道:“若不是我带你入宫,你哪有今日?当初若不是我在皇后面前保着你们母子,你儿子还想封王?!而今你母凭子贵,却对我恩将仇报,你有没有良心?!”

“良心?你跟我说良心?”

良妃微笑了,笑容很冷,“当年是你在省亲时与旧情人偷欢,不想给皇帝发觉,所以把我推出去侍寝。然后还在宫里到处说是我一心想往上爬,背着你偷偷承宠。我生下了阿煊,你又妒又恨,时时拿我们母子撒气。这一切我都没有跟你计较,只因为阿煊小时候,你也算庇护过我们母子,哪怕你只不过是想将阿煊养在你的名下。

后来阿煊封王,你一反常态开始在巴结我,我是想着,深宫中尔虞我诈,你我好歹在一起这么多年,从少时到尔今,真也罢假也罢,一直姐妹相称,也是人生难得的缘分。

可瑾玉一嫁入姜家,我便知道你早已经投靠了皇后,留在我身边只不过是为了监视我。我想只要我不生事端,你也休想从我这里监视出什么来,却没想到你们居然连孟泽也不放过,还派出一个假孟泽去刺杀阿煊,而今更是和皇后里应外合,合起伙来算计我们娘仨了,你以为我会忍着你吗?”

“你”德妃咬牙切齿又想扑上来了,可惜被绳索捆得死死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几两银子买来丫环,喊你一声妹妹还真当自己是妹妹,你是我的奴才,一日是奴才,一辈子都是奴才!生了个儿子就爬到我头上来了,你做梦!你等着,皇后会收拾你的,姜家会收拾你的,你们娘母子三个,一个也跑不了”

德妃底下的话再没能说出来,被良妃拿布巾堵住了嘴。

良妃手抚过德妃的面颊,慢慢地,冷冷地道:“可惜,我跑得了跑不了,你是没有命看了。”

外面的空气寒冷而清冽,谢陟厘离开德妃的寝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呼吸。

寝殿内明明燃着炭盆,暖得很,她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站在外面的寒风之中,整个人反而好受了些。

“吓着了么?”良妃柔声问谢陟厘。

谢陟厘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算是吓着只是不舒服。

她上过战场,下过流沙,生死关头走过不止一回,可没有哪一回像眼下这么堵得慌,胃里有些翻腾,想吐。

“这就是后宫。”良妃站在风中,望着连绵的殿宇,轻声道,“跟你亲亲热热的姐妹,可能随时都想把你往死里踩。一直老老实实的好人,也能一刀就把你捅死。”

谢陟厘看良妃神情有些怅惘,想要寻些话来安慰一下,“德妃她”

“我说的不是她,是我自己。”良妃忽然道。

谢陟厘:“嗯?”

“她留在我身边是没安好心,我留在她身边,也只不过是为了稳住皇后,想着我只要安安份份,皇后可能就会放我一马。”

良妃道,“但是我错了,阿煊从封王那天起就成了皇后的眼中钉,别说我当个安分的老好人,便是要去当她的狗,她也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没得逃了,这一场仗早晚要打,成王败寇,赢的人成天下之主,输的人连尸骨都保不住。”

谢陟厘点点头,好像确实如此啊。

民间的兄弟再怎么不合,过年过节还可以在父母面前凑一桌吃饭,皇宫的兄弟不和,就真的是你死我活,只有一个人能上桌。

良妃看着谢陟厘,久到谢陟厘有些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对。

“你还是不懂啊,阿厘。”良妃叹息道,“若是你我侥幸未死,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你要好生学着点儿才是。不要像我当年,哭了好几年,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

“”

谢陟厘其实还是不太明白。

夜里风煊再顺着后墙来找她的时候,她便问风煊:“娘娘是什么意思?让我学着点是学娘娘们面上当姐妹、背后捅刀子的本事?”

昏黄的烛光照进她温润的眸子里,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清亮极了,她松了发辫,松软的发丝散开,在灯下蓬然如雾。

风煊以指代梳,手指埋进她的头发里,只觉得像是浸在水中,无比丝滑:“你不必学。你不会有这种姐妹。”

谢陟厘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