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陟厘自小就听师父说,马八尺为龙,这些马几乎个个身长过八尺,可以称得上是地上蛟龙了。
她的目的地是医护营,严锋进大帐走之前,低声交代:“姑奶奶,你可千万别被主子发现了,我可再也不想养马了。”
谢陟厘点头。就算他不提醒,她也不可能往风煊面前凑风煊一门心思不让她上战场,见着她,除了把她谴送回去,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严锋这才往大帐去。
帐帘是掀开着的,谢陟厘的视线不由自主望了过去,就看到风煊坐在案后,身上穿着藏青衣衫,铠甲支在他的身侧。
帐篷内不比外头明亮,从亮处往暗处瞧,几乎瞧不大清楚,但这一眼谢陟厘却觉得满满当当,一瞬间便看到了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颔线条。
她也只有胆子看一眼,再多看只怕会给他发现。
果然,她抬脚离开之后,帐内的风煊下意识抬头望向帐外。
方才隐约觉得有道人影颇为熟悉来着但,应该是错觉吧。
他的手隔着衣衫摸了摸自己怀中,暗暗摇了摇头。
大敌当前,不可分神。
*
战场上永远缺粮缺兵缺大夫,谢陟厘从天而降,既能医人又能医马,曹大夫是求之不得。
但要帮着瞒上这一点,让曹大夫有点犹豫:“大将军不时便会来伤兵营瞧一瞧的,这个你难保不会露馅。”
对于这一点,谢陟厘已经想好了:“我蒙着脸,就当是打杂的小兵,大将军要来的时候,我往人群里一钻他就看不到了。”
惠姐道:“你这么偷偷摸摸也不是个事儿,要不今天晚上就去把大将军夜袭了吧。他受了伤,正好需要人照顾。”
谢陟厘听到前半句就已经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听到后半句则是一惊:“他受伤了?哪里伤着了?怎么伤着了?现在怎么样?”
“放心,放心,老曹说伤口不深,没大妨碍。”惠姐道,“昨日大将军和那个古纳战了一场,大将军胸前被斩了一刀,古纳则是肩上被捅了一枪,我起先以为大将军伤在要害只怕要完,结果反而是古纳先跌下马被人救了回来,看起来伤得更重些。”
谢陟厘眼巴巴地把视线望向曹大夫,曹大夫点头道:“大约是咱们的锁子甲过硬,伤口确实不深。不信你闻闻这药便知道了。”
谢陟厘凑近闻了闻,那炉药里确实多是补气血解毒热的药材,并未动用虎狼之药,想来伤势确实不算重。
谢陟厘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方才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不能怪她,实在是大将军受伤的本事十分高超,非常人所能及,她一听到“受伤”二字,眼前想到的便是他满身的伤痕。
“我来吧。”谢陟厘接过惠姐手上的蒲扇,面前架着的是一溜药钵,刀枪无眼,战场上伤兵营永远是人满为患。
药熬好之后,谢陟厘便端给曹大夫,然后就去伤兵营里帮忙。
*
风煊赤着上身,坐在案后,一面由曹大夫解开纱布换药,一面和路山成一起看向面前的沙盘,计算着左右两翼的行军速度,以及可能会遇上的北狄部落。
曹大夫换好了药,提醒他:“大将军,该喝药了。”
风煊点点头,端起来便要一气饮干,却在第一口下去的时候停下碗,皱起了眉头。
这药,甜到发苦,苦到发甜,难喝到了某种境界。
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55. 五十五 重逢
“这药谁熬的?”风煊问。
风煊喝药向来是不含糊的, 这么一问曹大夫就知道不对了。
谢陟厘熬完了药,跟他说过她加了点儿糖,但看风煊这反应, 这糖恐怕不是“一点儿”。
幸好来之前已经套过了词, 曹大夫忙道:“惠娘熬的。她说她试了一下谢医女熬药的法子。是有什么不对吗?”
风煊停了一下,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没什么。”
曹大夫走后,路山成见风煊迟迟不语, 忍不住问道:“主子,这药有什么古怪?要不要把曹大夫抓来审审?”
风煊眉头一皱:“去把严锋抓来。”
路山成注意到他用的是个“抓”字, 把严锋带过来的时候便刻意不客气,一脚把严锋踹进大帐里。
风煊面沉如水:“严锋,看来你甚是喜欢养马。”
严锋因为做贼心虚, 过来的时候就巴着路山成打听过一番,便强撑着表示不解。
风煊冷哼一声:“我上路前交代你的你都当耳旁风了么?!谢陟厘为何会跟你来战场?”
严锋下意识去看路山成你不是说没见着谢陟厘的人甚至没听着“谢陟厘”三个字吗?!
路山成也一脸惊异, 主子能掐会算不成?他今天几乎是寸步没有离开主子左右, 明明连谢陟厘的影子都没见着半片。
*
谢陟厘在伤兵营换过一轮药,端着一大盆换下来的纱布去河边洗。
上游的马儿们闹腾得差不多了,正在北狄兵的驱赶下回营,被搅浑的河水也渐渐清澈起来。
河水不算深, 那些马又高, 连马肚子都没不到。
也就是说,若是北狄人愿意,他们随时可以踏过河过来。
当然, 河这边满满的都是弓/弩,过来了也没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