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表……不是沈季池不要的么。”
二人大眼瞪小眼,这回不待程川行动,荣峥已经拿过他的手机,开始翻沈季池的账号。两者日期离得近,没扒拉几下便找到了,果然
荣峥对着对方分享的名表配图和文字冷笑出声:“小偷……我先去取的表后给他送的糕点,图片大约是趁我不注意或者上厕所时候拍的。”
程川安静极了。
“小川,我曾经待沈季池的好不假,但那并非爱情,也没你认为的那样看重。”荣峥把手机递还给他,“一些行为,我希望你能脱离‘我喜欢他’这个立足点重新审视一下……程川,我喜欢、深爱的人只有你,从头到尾都是你。”
“是吗,”程川接过,手机壳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掌心余温,只是极浅极淡,很快便彻底凉透了。他将之塞入口袋,轻声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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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川最终也没收下荣峥送的那些花和镜头,后者并未强求,玫瑰插入花瓶摆放在屋内各处,镜头则让何秘书暂时收起。
何秘书拎着一袋镜头离去前,抿了抿唇,终是逾距多嘴了一句:“荣总,公司那边您尽量还是抽空回去坐镇几天吧。”
“有人忍不住了?”荣峥从报纸中抬起头。
“近来里里外外的流言比较猖獗……”秘书组织了一下措辞,“有说您罹患重病正在国外治疗,有说您违法犯罪已被警方逮捕,也有说您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准备把荣氏卖了的……”
荣峥:“……”
“行,我明白了。”男人抬手捏捏山根,“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我等会儿和财务说一下,秘书办和总裁办这几个月的工资发双份。”
何秘书离开后,荣峥从背包里找出自己的签证,他因公需常飞世界各国,和程川并非同时办理,眼下即将到期,着实也该回国了。
第二天,两人在疗养院花园里散步时,荣峥同程川说了回程的日期,并兴致勃勃地与他讨论回京市后得先去哪里哪里好好搓一顿,可惜了自己如今伤势尚未完全恢复,若要吃一些重口麻辣的,只能干坐在一旁流口水了……
“我有说和你约饭了吗?”程川站在轮椅后,声音里似乎带了笑,又似乎没有,荣峥不确定,回首去望,对方没低头,仰视的角度让他看不真切他眼眸。
“是我太着急了。”荣峥从善如流,“不答应也没事儿,我说过要重新追你一遍的,小川,别太快对我心软。”
程川还是那句老话:“多虑了。”
事实证明,荣峥的的确确多虑了。因为次日直至中午,平素这个点通常都会来陪他用餐的人没有出现。等男人意识到不对劲径直闯入程川屋中时,一切为时已晚。
人去楼空程川又跑了。
房间如同从未被居住过,干干净净,没留下一丝生活的痕迹。唯有木质茶几上用电热水壶压着张纸,是对方写给他的字条。
第49章
【把你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欠一条命,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说明事由我会回来的。】
鸾漂凤泊的字迹力透纸背,荣峥拇指与食指死死钳住那张纸, 关节发白。随着力道收紧, 纸条终究没能抗住,“嗤啦”一声被戳出一个洞。
“还是不愿留下来么……”轮椅上的男人垂下头颅, 自嘲一笑。但脆弱仅是一闪而过, 不出三秒, 他便恢复如常, 将那张纸整齐叠好收进口袋,手一扬招来秘书,“去查他去了哪里。另外,预订最近一趟回国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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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航班起飞中转皆延误、长达十几个钟的飞行耗时等诸多坎坷后,程川所乘坐的班机终于在出发次日的傍晚, 缓缓降落在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埃塞萨国际机场。
跑道的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机舱广播里,西班牙语和英语交替报着降落信息与室外温度,程川用力眨眨惺忪睡眼, 伸了个懒腰,开始起身取行李, 随着人潮往外涌。
九月, 正值南半球春初时节, 空气中还带着冬末的凉。程川走出机场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清新又略带潮湿的气息瞬间盈满肺腑,精神为之一振,长途跋涉的疲累就这么被拂去了。
开向市区的出租车沿宽阔的公路疾驰, 窗外景色快速闪过,大片草地躺在黄昏的怀抱里,程川枕着胳膊趴在车窗上,闭眼勾起嘴角,各有各的安然。
到达目的地后,他吃饱喝足一觉睡到自然醒,精神奕奕。次天,程川先去银行换了一些阿根廷比索,旋即才开始在这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市内游荡。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建筑风格融合了哥特式和巴洛克式的元素,素有“南美巴黎”之称,程川一路走一路拍,慢慢地,相册里便依次多出了五月广场上色泽瑰丽的玫瑰宫,似一根白玉钉子直指苍穹的城市地标方尖碑,街头一对女着大红长裙男西装革履正在跳探戈的舞伴……
往后半个月,程川更是乐不思蜀,去糖果盒球场观看博卡青年队的足球比赛,在歌剧院里听皮亚佐拉,前往博尔赫斯曾任馆长的图书馆自习……他几乎要溺毙在这座魔幻与现实交织的浪漫城市中。
期间来自荣峥的消息不绝,倒没让他回去偿命,多为一些生活琐事,絮絮叨叨,像从前的自己。程川干脆屏蔽了,只每天起床后例行公事般查阅一下有无要紧到需他救命的事情。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度过如梦似幻的两周后,一个薄雾朦胧的清晨,程川重新背上背包,告别了这座城市,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开始向乌斯怀亚前进。
他先去了拉潘帕省的圣罗莎,途中偶遇赶赴卢罗国家公园的野生动物摄影师车队,队长得知他也是摄影师,又孤身一人,便盛情邀请同行。
难能遇上志趣相投又如此热情的人,程川欣然应允。
“我叫卢西亚诺,”递来一瓶水时,年轻英俊的队长露出一口白牙,“我们打算去拍美洲狮,听说它们最近常在水塘边出没。”
程川接过:“谢谢我的名字是程川,《国家地理》的摄影师,在往阿根廷南端走,去和我的同事们汇合。我们昨天刚在视频里沟通过,计划去拍南极。”
“酷。”卢西亚诺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对讲机内传来的队员们的交谈没能让意图成行,他和他们讨论着接下来的路线,程川偏了头,目光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
地表覆盖的野草接天,远处丘陵起伏如巨兽脊背,在烈日的炙烤下蒸腾着热浪,扭曲了远处景象。成群的草原鹿在荒原上时跑时停,跑起来时褐色身影会化为自由灵动的线条。若真有来生,做这样一头鹿也不错,程川穷极无聊地想。
天色渐暗,车队在一处废弃的牧场遗址停了下来,车灯开着,下车后的队员们分工默契,有人支起卫星电话确认天气,有人调试摄影设备,有人开始准备晚餐……
程川是块砖,哪里有需要他就上前搭把手,一通热火朝天的忙活后,众人总算能围坐下来,好好享受晚饭。
卢西亚诺抽出一次性纸杯倒了两杯红酒,一杯自己喝,一杯则递给了程川:“尝尝,门多萨产的,配烤肉最绝。”
程川接了,面前篝火劈啪作响,烤架上的牛肉散发出诱人焦香,他一口烤肉搭一口红酒,诚如对方所说,有滋有味。
吃饱喝足,队员们有的抽空整理白日所摄素材,有的围绕篝火跳探戈,有的则侃着天南海北的大山,说起自己在世界各地的奇遇,间或引起惊叹或质疑。
“你呢?”卢西亚诺忽然在一片嘈杂声中转头看向程川,“一个人穿越阿根廷,总有些故事吧?”
程川没去看他双眸,只注视着跃动的火焰,笑说:“工作需要罢了,能有什么故事。”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程。”卢西亚诺一脸心碎。
“当然。”程川瞥他一眼,道,“好吧,我在寻找一些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