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况怎么样？”她背对着宋堇宁，面向还在做记录的医生，医生闻言停下笔，抬头露出职业化微笑，却是由衷地点头评价道：“治疗比之前顺利很多，我重新开了几个处方药，主要针对神经衰弱，一定要让他按时吃。”

他像是在交代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郑重叮嘱后又接着问她：“下次的治疗您还会一起来的吧？”

热切的语气和满含期待的神情看得纪津禾一愣，短暂的停顿不免让人曲解出犹豫的意思，于是后腰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提醒似的朝腰窝处用力一戳，多少带点个人情绪。

电流蹭一下蹿过，纪津禾应激地绷直身体，想说的话瞬间哽在喉口。她迅速背过手捉住宋堇宁还想继续戳的手指，紧紧握着，他挣动几下发现没用，就赌气地用另一只手去戳。

再次准确命中她的敏感点。

“嗯......”纪津禾几乎是立即浑身一颤，在医生奇怪的目光下噙着实在不知道自不自然的微笑说下次会一起，没等最后一个字收尾就拉着宋堇宁朝外走，一刻也不停留。

“你慢点......”宋堇宁跟不上她，只能小跑，一路越过长廊和昼亮的接待大厅，直至夜色铺洒在身上，纪津禾才放开他，无奈地转身，他在惯性下撞进她怀里，闷哼一声后也抬起脸，和她对上视线。

“你生气了吗？”宋堇宁悄悄摸上她的腰，在刚刚戳过的地方安抚般摸了摸，表示悔改，“对不起。”

有意或是无意，下一秒又是一股电流从他摸过的地方直蹿上脊骨，纪津禾终于没忍住哼出声，推开他后退几步，皱眉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我只是担心你反悔......”抚摸的手指悬在半空，宋堇宁瑟缩一下揣回口袋里，缀着灯光的眼睛尽是委屈。

“我有说过要反悔吗？”她不解。

“没有，”宋堇宁扭过头不看她，“但你一直很不耐烦。”

不等纪津禾解释，他又继续说：“你说过会陪我治病，但除了开始那几分钟，你一次也没看过我......”

“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他双手抱臂，说着脸又朝一边扭了扭，吸吸鼻子，脸颊和鼻尖都冻得泛红。

这次，终于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有理有据的控诉，沙哑的嗓音怎么听都叫人心疼。

路灯昏黄，纪津禾盯着他耳后的发梢看了半晌，没解释自己在用备忘录记录他病情的事，做出自知理亏的模样温声和他道歉。

“下次我会把手机关机。”她保证。

“……真的吗？”宋堇宁还是不看她。

“真的。”

听到这声保证他才满意地转过头，借着灯光却看见纪津禾朝自己摊开手，一时怔住，心跳加快会错了她的意思，在她开口前就轻轻把右手搭上去牵住，结果被她反手拍开。

？？？

力道不大，连红痕都泛不起来，但宋堇宁还是震惊地抬起头，呆怔怔的模样可爱得要死。

“药单给我，”纪津禾歪头看向他的口袋，眼底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你在接待厅里等我，我去取药。”

刚才闹别扭似的走到外面，两个人都把取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宋堇宁这会儿才想起来，尴尬且失落地“哦”了声，低下烧红的脸从口袋里掏出已经捏得皱巴巴的薄纸递给纪津禾。

“坏人。”他念叨，自以为很小声，跟在她身后回到接待厅。

纪津禾走在前面，听着他碎碎念，任由他把各种和“坏”有关的词安在自己身上，找了个人少的角落让他坐下，自己去取药。

宋堇宁一个人坐在接待厅里，直到看见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才收回视线，蹬直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鞋尖。

睡了大半天的脑袋被暖气烘得晕晕乎乎，他拿出手机看时间，关掉勿扰模式才发现上午那条短信已经有人回复。

他百无聊赖地点开，没几秒，嵐申相碰的鞋尖倏地顿在那里，连带着整个身体僵住。

「我没发错人」

「你要是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一定会对这段视频很感兴趣」

「宋堇宁，我姐不知道你们曾经有个孩子」

短短三句话，再次揭开了他拼命尘封在过去的伤疤，宋堇宁握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回神的那一刻眼睛却下意识瞟向纪津禾消失的方向，身体仿佛被禁锢，动弹不得。

进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没人能注意到他的异常，宋堇宁独自缩在角落，缓了很久才喘出气，按住那串号码回拨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他比想象中还要平静，冷声喊出那人的名字：“夏笺西。”

“是我。”夏笺西大方承认。

“你想死吗。”他目光骤冷，呼气却越来越急促。

夏笺西闻言只是笑了笑，说：“我不怕死，告诉你不过是觉得对不起我姐罢了，其实我挺乐意看到你痛苦的。”

“宋堇宁，”他语气玩味，“你那么聪明，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幕后黑手是谁吧......”

“毕竟我们都清楚，如果真的知道你怀孕了，我姐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你。”

纪津禾拿着药回到接待厅的时候，就看到宋堇宁仰头在盯着白炽灯发呆，两眼通红。

“你在干什么？”她走过去，微微俯身，挡住刺眼的光线。

“你哭了？”

“......没有，”宋堇宁眼神空洞，听到她的话后像是才反应过来，抓住衣袖胡乱擦掉眼泪，指着头顶的灯管解释，“你太慢了，我无聊就想试试盯着白炽灯能坚持几秒不眨眼。”

说完又难过地撇撇嘴：“都怪你......我又要从头开始数......”

熟悉的不讲道理让纪津禾好气又好笑，有那么一瞬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你脑子刚才在外面被风吹傻了吗？”她一手提着药袋，一手拉他起来，“等眼睛被灯晃瞎了你就可以一辈子不眨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