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是恰巧因为在首都读书的时候没有受到咱们这一块儿的地域局限,什么书都读。又恰巧才来这里几个月,还没忘记而已。
“姜兽医和周兽医都是扎根人民群众中,每天在诊治各种畜病,经验丰富、功劳无数的前辈。
“你们的付出和奉献才是我要学习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举起手里的奶茶,举向两位兽医,恭敬道:
“还是我敬两位吧。”
林雪君不是科学家,只是提前的把这些知识回馈给这个时代而已。
她所说的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言辞切切,态度也恭敬诚恳。
姜兽医怔怔地望着林雪君,被她的话完全给说傻了。
周兽医没想到林雪君竟是这样谦逊的一位同志,他的自省绝对是真心的,也做好被陈社长责备的准备了。想着就算林雪君这个小年轻在自己面前嚣张一点也没什么,毕竟这个后浪的确拍了他们这些老前浪。万没想到林雪君同志不仅不居功,还帮他们把‘脱罪’的理由都想好了。
这个年轻人啊,真是……真是……
周兽医捏着酒杯,心里猛然涌起豪情。
举着酒杯,他也站了起来,砰一声与林雪君碰杯,随即一仰头将杯中的马奶酒全干了。
姜兽医也终于反应过来,忙跟着站起身。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林雪君用力点头,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
多好的年轻人啊,要素质有素质,要文化有文化,要修养有修养啊。
“一切尽在酒里。”说罢,待林雪君快速给她自己杯里续上奶茶,姜兽医也砰一声与她碰杯,仿照周兽医的样子,一饮而尽。
陈社长看着林雪君不仅凭自己的医术,更凭自己的德行征服了公社兽医站两名德高望重的老兽医,忍不住露出笑容。
转过头,却见第七生产队的大队长王小磊看着林雪君时,笑得比自己更美,像看着亲生孩子一样骄傲又幸福。
他拍拍王小磊的肩膀,在对方仍含慈祥笑意的眼神注视下,轻声道:
“你们生产队的小同志,立下这么大功劳,对这些没做成事的老兽医还这么尊重,真的很难得。”
“那当然!我们林雪君同志是最最谦虚、最最好的孩子。”王小磊的声音饱含情感,他捏着手里的酒杯,像一名不善言辞的老父亲般。
陈宁远觉得再让王小磊多喝两杯,王小磊说不定能激动得哭起来。
“你少喝两杯。”陈宁远拍拍王小磊的肩膀,笑着劝道,“喝酒伤身。”
“嘿嘿,高兴,我高兴。”王小磊又笑着举了举手里的杯,“这马奶酒比我们生产队做的还好喝,趁机多喝两杯,不亏。”
“哈哈哈。”陈社长被王小磊逗得发笑,摇摇头,才又低声道:“明天你们都别回第七生产队了。”
“啊?那去哪里啊?”王小磊瞠目,咋还不让回家呢?
“跟我回场部,办一下林雪君升兽医的手续。顺便去场部的仓库里领一下物资,针管、胶皮手套、各种医疗器械之类的都领一些回去。”陈社长徐徐道。
王小磊惊喜地瞠目望着陈社长,酒杯送到嘴边,却完全忘记了喝。
“在你们第七生产队,给林同志立一个兽医站。”
陈社长的话音才落,王小磊就霍地站了起来。
那边林雪君和两名兽医才坐下,王小磊就接力一样起立,引得所有人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王小磊激动地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只热切地望着陈社长,颤声道:
“社长,您说真的?”
兽医跟兽医卫生员可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了,卫生员只是学徒,兽医却是更受尊重的正式‘大员’。
支撑公社大厦的‘四梁八柱’(八大员),既生产队队长、会计、出纳、保管员(四梁)、贫协组长、民-兵排长、妇女主任和工作组长,再有就是有一技之长的饲养员、记工员、羊户长、驾驶员等‘大员’。
兽医在他们牧区生产队,绝对比‘四梁’更重要啊。
林雪君一旦成为兽医,那她就是支撑公社的四梁八柱之一了,是生产队里绝对的栋梁之材了!
“一言既出。”陈社长被王小磊的情绪感染,抿唇掷地有声地吐出四个字。
“驷马难追!”王小磊接了话,忽然哈哈哈充满豪情地笑起来。
在四周所有人投来的疑惑目光中,王小磊高举了手里的酒杯,像在宣布自己的喜事一样,朗声道:
“我们的林雪君同志,要升做兽医,设立属于自己的兽医站了!”
104 ? 你就是林雪君?!
◎“这位叫林雪君的同志又会写文稿又是兽医,好羡慕啊。”◎
夏季是呼伦贝尔最浪漫的季节, 白天时的草原是蓝色的海和绿色的海的相望。
到了夜晚,所有色彩都被黑暗笼罩。没有了蓝色和绿色的差别,两片暗色的幕布便在天际相交, 仿佛是一张折叠的黑色纸张。
躺在星空幕布下的草场时, 像置身最恰到好处的梦,没有日晒,清爽爽地贴近地面和青草,偶尔有蚂蚁翻过你的手臂去更远方寻找食物,你好像变成了一只羊。
转头看到白色的小小蒙古包, 包前小小的篝火绒绒地燃烧。再转头是风吹草浪, 将你无边际的喜悦传递向远方。
每一丛被风拂过的草, 都轻轻地向另一丛草凑头, 草尖相碰之际, 送出一句低语。
那绝不是忘记浪漫的成年人所听到的千篇一律的‘哗啦啦’和‘窸窣窸窣’,实际上, 小草正在说:
“林雪君同志升任兽医,将要拥有自己的兽医站……”
好消息在大自然间传递,传向黑幕折叠的地平线, 打一个折, 传上穹顶的天幕。那些絮语随风吹过一片云朵时,云又告知另一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