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1)

“她去的是不是这个呼色赫公社啊?”

其他人都摇头,谁也没记住那个公社的名字。

李明芬却霍地抬起头,双眼红润润,激动地道:“就是呼色赫公社!就是小梅!”

说罢,她一手将报纸压按在桌上,右手捞过办公桌上的老电话,话筒往脖子下一夹,拨开电话线,手指头便一圈一圈地拨起号来。

身边同事们逐渐热烈起来的讨论声她完全听不到了,待电话被接通的瞬间,她当即急道:

“找林书记!”

1分钟后,电话对面传来丈夫的声音,李明芬立即声音哽咽,却带着笑意地道:

“老林,小梅的文章登报了,就登在咱们《首都早报》上,第3版,写得……写得真好……”

她真想不到,自己生出来的那个小姑娘,如今长大了,出息了,竟写出这么好的文章来了。

“老林,你快看看。”

几分钟后,老林书记拿到《首都早报》,找到了落款为‘林雪君’的文章。

他一直想让儿子从部队回来后去看看女儿,偏偏儿子被部队派去帮农民种地,可能要等秋收后才回京,想让儿子亲自去看看小梅的事情只能一拖再拖,倒是小梅的信和好消息一件又一件地传递了过来。

他捧着报纸,手指轻轻拂过‘林雪君’这个名字,当年老爷子专门找人给起的。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家里人总是叫她‘小梅’,仅仅用毛笔在新学期包好的书皮上帮她写上名字时,才会随着笔划不由自主默念‘林雪君’三个字。

生活中却少有用这三个字喊小梅的时候,如今……

如今这三个字用标准的印刷体印在首都的大报纸上,占了第3版大半版面。

回想过去大半年,这孩子刚提议要去边疆支援时热血沸腾的样子,后来她初抵呼色赫写信求救想回北京。又一阵子后她尝试融入生产队,写信请家里人不必担心,说生产队的人对她都很好,一起去的知青们也都是志同道合的好同志。

现在,她写的文章竟悄悄登上家乡的早报,默默给了家人一个好大的惊喜。

这孩子……哈哈,这孩子!

当林父激动地站在办公桌前俯首认真阅读起女儿的文章时,首都街头巷尾许多买到报纸的年轻人也在阅读,或与身边同龄人讨论着这篇文章。

也有的捧着报纸,读了一遍又一遍,渐渐沉入林雪君所描绘的场景和劳作中去,隐隐约约间,他们仿佛找到了在城市中一直未能寻找到的答案。

在这篇文章里,她描绘了边疆的夏天,草原上遍开的野花,兴安岭森林里美味的野果子、榛蘑和采不完的草药。

社员们开荒耕种出来的新田地,肥沃的黑土地包裹住种子,将绿苗送出地面,滋养它朝着太阳蓬勃生长。

知青们锯木头做房梁,脱大坯、垒大墙,热火朝天地干着东北民间‘四大累活’之首的两项。每天都觉得干不下去了,第二天却又准时站在太阳下挥汗如雨。

这里的土坯房要自己建,院子要自己围,想吃鸡蛋要从小母鸡崽开始养。挤牛奶、放牧、耕种、上山采野菜野果子……一睁眼尽是看不完的活。

可大队一天天变好着,路铺平了,土坯房变多了,种的韭菜马上就可以吃了,小鸡小鸭每天都嘎嘎喳喳叫,追着你讨饭吃……等到了秋天,牛羊会肥,养壮的马儿会送进军-队做军马、送到农区做工作马、送去全国各地做骑乘马。山坡上的庄稼会丰收,长大的小母鸡会下第一颗蛋……

【……我们在发展,我们的确是祖国的希望,是祖国的大树,是祖国的未来。

……我们不曾辜负春光,不曾辜负这一趟远行,不曾辜负青春热血,和那时许下的诺言。

……草原需要兽医,需要卫生员,需要会种地的人,需要知识,需要各行各业的有志青年,需要不怕辛苦、有梦想的建设者……】

捏着报纸、喝着豆汁儿的年轻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誓要背上书本和自己的理想,坐北上的列车,去极美丽但尚有些荒凉,漫山遍野是黄金,需要勤劳双手来挖掘的富饶边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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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 山雨欲来【2合1】

◎许多人在谈及自己的梦想和事业时,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像个孩子。◎

剪羊毛节总有结束的时候, 游牧的队伍要回到他们的夏牧场,其他社员们也要折返大队驻地了。

年长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分别,简叙几句便牵马启程。年轻人们却还满腔情感地聚在一团, 品味着永远也讲不完的天马行空和友谊。

教会林雪君跳一曲简单的蒙古族舞蹈, 又跟林雪君学会用口琴吹《赞歌》的托娅好不舍得啊,她拉着林雪君的手,低头问:

“你的鞋子怎么每一只前头都有一个黑点点?”

“我的大母脚趾头长得翘,指甲硬,会把袜子顶破。这双布鞋还是萨仁阿妈临时给我缝的呢, 也快被顶出两个洞了。”

林雪君扭了扭脚, 到时候补两个花补丁, 一定很有趣。

“你没有透气的薄皮靴子吗?”托娅跺了跺自己脚上穿的新靴子。

今年她的所有旧靴子都穿不进去了, 额吉(母亲)只好给她做了一双新的。来参加剪羊毛节, 每个人都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裳,她便也穿上了这双新靴子。

“暂时还没有, 以后如果能碰上,就买一双。要自己缝的话,得慢慢攒材料。”林雪君笑着更用力地翘起两个大拇脚趾, 将布鞋前头那两个被磨薄后显出的深色圈圈高高顶起。

“再顶就要破了。”托娅吓得忙让她将大母脚趾头收回去。

林雪君哈哈一笑, 把脚趾往下抠抠,不再让指甲磨鞋面, 改磨鞋底去了。

塔米尔将昭那木日和托娅的马一齐牵来,托娅牵过自己的红花马,转头看看林雪君。她抿了抿唇,忽然低头拽掉了自己一双靴子, 转手丢在林雪君脚边。不等其他人反应, 只穿了袜子的左脚在马镫上一撑, 翻身上马,呼喝一声,便纵马奔远了。

“哎”林雪君惊得瞪圆了眼睛,抬步便追。跑了两步意识到自己根本跑不过马,回头想找苏木,却见膘肥体壮的大黑马正在十几步外悠哉地吃草呢。

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