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是以霍家兄妹对外祖的感情都十分深厚,每逢年节都会上门探望,平日走动也不少,老人这一故去,两人心中都好生难过,纵然家中长辈多有宽慰之词,仍是难解其悲。

“容儿今日吃的依旧不多,心中还是难过吗?”午饭回房后,两人躺在床上对面而卧,扶光摸着霍云容的脸问道。

霍云容闭了闭眼睛,轻轻抓住他的手,将温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声音很轻,有些涩哑,“我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爷爷奶奶去得早,我不曾见过,便只知道家中有外公外婆。我和哥哥小时常在他们身边养着,感情比爹娘还亲上几分,院子里有一株枣树,外婆说是我刚出生时种下的,以后结了果子都是我的。我七岁时,那棵树第一次结了果,果子一颗颗都很大很饱满,那时我跟哥哥已经回了家,外公打了果子下来,在大太阳底下走了半日的路送过来给我吃,说那树上结的果子都是容儿的,自然要让容儿先尝尝……外婆前几年去了,如今外公也去了……”

她的话很密,也无甚逻辑,说得很混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脑海中浮现的俱是十多年前的琐事,如今想来,竟然还都十分清晰,仿佛发生在昨日。

扶光有记忆以来便已经是在荆山的道观中,身边只有一个修仙炼药的老道士,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自是无从体会人间这些血浓于水的羁绊,想来自己活了这一千多年,亲生父母必是早就投了好几回胎了。

有时他想起父母一词,心中也并无太多触动,既不渴望也不遗憾,这时听着霍云容絮絮的低语,虽然从未见过她那两位外祖,心中却仿佛也跟着她一同难过起来。

默然半晌,他凑过去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安慰道:“他们心中都是极爱你的,必然也不愿意让你难过,生老病死,转世轮回,世人莫不如是,容儿也不需太过伤悲,外祖既是这样好,入了轮回,判了功过,来世必能得一个好命格。”

霍云容闻言睁开眼,望着他那双灿金色的妖瞳,心头忽的一颤,脑中有一瞬的空白,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内心深处究竟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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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写,就是每次更新都会掉收藏,还掉得挺多,开始怀疑自我,不大好意思发,虽然一直都有宝宝评论,但是也好怀疑这些宝宝是不是心地过于善良,强撑着评论,心里其实也早就看烦了……总之是我心态太差了,以后一定存够稿???????????

71.悲意

从前总是说着人妖殊途、人妖殊途,然而人妖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殊途,却不曾细想,只知她是人,他是虎,混在一起总是不对,一人一兽怎么能结成夫妻,历来没有这样的事的。

可终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心中早就对自己说过一千遍一万遍的不对不该不好,一旦喜欢上了,又哪里还管得上什么是非对错,再多的挣扎都变成了徒劳。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沦陷,抛却了世俗礼法,抛却了人间伦常,抛却了女子的羞耻,慢慢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热烈丰满的爱意中,温柔的,无赖的,讨好的,怜惜的,黏人的……

嘴上逞着强不肯松口,不愿给他一句软话,可她却早已清清楚楚地知道,此生除了他,她的心里是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人了。

他是白虎又怎么样,违世绝俗又怎么样,没有子嗣又怎么样,总之她是永远也离不开他了,她乖了这十几年,只此一事,她要顺着自己的心――她想同他在一起,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这念头在她心中已经藏了许久,久到她自己都忘了是从何时开始的,兴许是在长安城中,兴许是在深谷里,也兴许是某次与他在溪边晒太阳时,她想不起来了。

然而不知为何,每每思及此事,她的心底深处总会翻起一阵莫名的悲伤惶恐,时常搅得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她试图思索其中缘由,却总是不得其解,直至此刻,她才终于知晓这许久以来藏在心底的恐惧究竟是什么,知晓真正隔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凡人一生不过数十年,似她外祖父这般能活至古稀之年的已是少之又少,多的是五六十岁便早早去世的,更有甚者,英年早逝活不过叁十的也不少见。

更何况,凡人并非一瞬就死,在这短短的数十年间,她非但会死,还会病,会老,会丑,不出十年,她就会开始变老,变丑,肌肤不再光滑紧致,眉眼不再清澈明亮,发丝不再乌黑柔顺,她会一天天变得面目全非。

而他呢?他是妖,是一只千年虎妖,已活过了一千多年,可依旧还有千年万年的寿命,时光对他而言是享用不尽的,凡人的一生之于他不过弹指一挥间,他在山中养一回伤的光景,便已是凡人的一世。

十年后,百年后,千年后,他依旧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依旧风发正茂,依旧笑眼盈盈,依旧意气风发。

长长久久……她又怎么可能和他长长久久?

扶光见她突然呆呆地望着自己,眼底似乎藏着说不尽的悲意,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容儿为何这样看着我?”

72.失望

霍云容敛下眼皮,睫毛颤了颤,摇了摇头:“没什么。”怕他追问,连忙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吗?”

扶光正是担心她一味沉溺在亲人逝世的悲伤中,见她换了个话题,心中松了一口气,认真想了想,告诉她:“当真不曾见过。我好像是出生没多久就被那老道士捡回道观中了――也可能是偷回去的,我看那老道的藏书,上面记载着白虎之血是世间至宝,他将我带回道观也许就是为了这个,我依稀记得幼时那老道采过我的血,还采过好几回,也不知他拿去干什么了……”

霍云容是早就听过他在荆山上的那段经历的,只是他当时说得并不详尽,她只大略知道那老道士对他不好,将他当作药虎,现下听说他竟还被当做血奴一般对待,心下不由得一酸,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的脸。

她的手有些凉,他伸手握在掌中,轻轻捏了捏,笑问:“容儿心疼我了吗?”

他这话本就是调笑之语,并不期盼她能回应,不想霍云容竟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微微一怔,有一瞬间的呆滞,简直有些不敢信,“当真?”

霍云容不说话,凑近了他,双唇轻轻贴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扶光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又觉得不够,按在胸前,贴在心口揉了揉,眼中流转着欣喜的神采,“那也用不着心疼,若是没有他,我只怕还不能修出人身,也不会遇上容儿,更不会有如今这般快活的日子,说来我还应该感谢他。”

两人靠得极近,鼻尖几乎碰到一起,气息浅浅地缠绕着,霍云容垂着眼皮,视线落在他的衣襟上,沉默片刻,轻声问道:“那道观中,除了你和那老道士,可还有别人?”

扶光略一沉吟,摇摇头:“只偶尔有些外客来拜访,至多小住上几日。”

“如你这样的兽族也没有吗?”

“虎族领地意识极强,向来不喜群居,若是观中又多一只猛兽,怕是天天都要闹得不可开交,若来的是只弱兽,那它或许不出几日就会变成我的盘中餐。”

“这么说,这一千多年来,你一个同族也不曾结识?”

“不曾,”他顿了顿,说道:“我生出了灵识,能化出人身,其实已非纯粹的虎,若说是人,却也算不上,与人族和虎族都有颇多不容之处,贸然结交,殊为不妥。”

霍云容抬眼看了看他,“那便没有似你这般修炼成妖的其他兽族吗?”

扶光捏捏她的鼻子,微微一笑:“兽族要生出灵识何其不易,更何况是修出人身、享无边寿命,你当谁都有我这般境遇吗?这一千多年来,我也就遇上过四五个,还都是灵力低微的,怕是连一次天劫也熬不过。若是没有那老道经年累月在我耳边念叨那些修习之道,和叁不五时往我嘴里送的丹药,我只怕也不能有今日。”

霍云容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喃喃道:“那道士想必是很厉害的了,他也修得长生不老之身了吗?”

“不知他是不是得了长生,数百年前,我回过一次荆山,那道观中落了灰,结了网,他已不在那里,不知是修炼成仙了,还是去云游四方了,抑或是已经死了――兴许是死了,凡人要修炼成仙似乎比兽族修炼成妖更难一些。”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长生与否还有待商榷,这不老嘛,嘿,既说是老道,那自然是很老了,想来他也没厉害到能返老还童的程度。”

霍云容又“哦”了一声,将脸埋进他怀中,不再说话了。

73.一个人

小潭被日光晒了一整日,潭面暖融融的,水底却依旧是清清凉凉,微风拂过处,掀起阵阵涟漪。

霍云容仰面躺在潭边的大石上,半截雪白的小腿浸在清澈见底的潭水中,微微迷起双眼,望着天边火红的云霞,一日又过去了。

她轻声道:“该回去了。”

扶光并肩躺在她身侧,闻言转头看向她,落日的余晖如同薄纱一般笼罩在她周身,洒下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再待一会儿。”

“天快黑了,我答应娘亲会早些回去。”出门时说的是要上山采药,有他在,药自然是容易采得很,辰时出门,上了山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药篓里头已经满满当当的塞足了各样药草,能换得全家人一个月的用度,之后两人便找了个清幽之处,一待便是一整天。